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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她嫣然一笑,接着又道:“我深知你为人义重如山,决计不肯下毒手杀害他们,宁可自身含冤而死,所以我才放心大胆的让他们前往。”

  桓宇摇头道:“以后不许如此胡闹了……”话虽是如此,心中却是感动万分,但觉得得到这一位红颜知己,当真是死亦无憾了。

  花玉眉忽然挣出他双臂,奔到左侧两丈外,拉住施娜,道:“妹妹跟我来。”

  施娜轻轻叹一声,道:“你自己去吧!我……”

  花玉眉道:“妳一定要亲自过来才行么?”

  施娜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实说,我跟他盘桓十多日,情逾夫妇,可是从未见他这等满面光辉神采的表情,可见得他心中实在只有你一个人,换了你是我,定然也愿过去与他相见,你说是也不是?”

  花玉眉不禁一怔,答不上话,施娜到底是个性格豪爽的北国胭脂,纵声一笑,愁容全消,道:“我跟你过去一下也好。”两女携手奔到桓宇身边,桓宇见到这个曾有肌肤之亲的美丽女郎,眼中泛射出怜爱之光,深情的凝视着她,施娜本想瞧瞧他的窘态,万万料不到他竟会如此,登时呆住。

  两人互相凝视片刻,施娜便即恢复常态,朗笑一声,道:“你不怕花小娘子多心?”

  桓宇摇头道:“她不是矫揉做作的人,能够去拉你过来,就不会多心,是也不是?”

  说末句时,转眼望住花玉眉,见她颔首,便又道:“当日我想到你会肯包涵我和施娜之事才敢跟她……”底下的话,终是不便出口,施娜大喜过望,拉着花玉眉的手,叫道:“你真的容得下我么?”

  花玉眉忽然面含忧色,对她这句话只在鼻中嗯一声,算是答应。施娜登时心寒意冷,暗想她终究是个女子,怎容我分占桓宇?

  正在忖想之时,只听桓宇道:“怎么啦?”花玉眉应道:“形势大是不妙,竺伯伯这些手下们被迫以死相拚,到了这种地步,咱们这一方就大有危险。”

  原来此谷出路既绝,那些黑衣大汉们非动手不可,而动手之后又败退不得,因此无路可逃,所以渐渐形成他们非以死相拚不可,一旦如此,群侠方面就大为危险可怕,然而这还不是花玉眉忧急的理由。

  她惊怕的是桓宇在这种形势下,非立即向竺公锡挑战不可,竺公锡乃是当年第一高手,功力深厚无比,桓宇一出战,自然凶险无比!她和桓宇屡遭波折,总是有相聚的机会,而目下情形更是到了最后关头,不是此后长相厮守,就是人天路隔,永无相见之潮。

  她心中的恐惊感染到施娜,使施娜明白了当前的危机,这才晓得她为何忽然淡漠下来之故。

  这两个女子都感到自身好像失落在无垠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没处攀泊,心中惶惶,不由得清泪潸然悄洒。

  桓宇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已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当下把长剑插在地上,腾出双手,分别拉住二女玉掌,道:“时机急迫,我不能再耽搁啦!”

  这是拉手诀别之意,二女登时泪如泉涌,沿颊流下,不论花玉眉是何等智谋盖世,施娜是何等的豪爽,这刻也自柔肠寸断,无限凄惶。

  桓宇强忍哀伤之情,仰天笑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默默无闻的老死牖下,我今日幸逢此良机,更有何恨?”

  他意气飞扬的放开二女的手,挥起长剑,向竺公锡那边奔去。

  到了战圈之外,站定身形,抖丹田大喝道:“竺公锡,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么?”

  此时竺公锡费了不少心机,已诱使大宗等四大高手入网,一步步引他们踏上死途,只等时机一到,杀手实施,以在同时之间一举尽行击毙他们。

  但桓宇这一喝远传数十里,谷中之人无不听见,他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示弱?当下抽身跃出圈外,冷冷道:“你自己想送死,老夫就成全你。”

  大宗、白藤等四人见竺公锡要走就走随意跟出战圈,可见得武功实是强于四人合力之势,心中暗暗大惊,互相对望一眼,在这一眼之中,四人已交换了心中的秘密打算。

  桓宇道:“咱们单打独斗一场,至死方休!”

  此言正中竺公锡下怀,却使得花玉眉施娜和群侠都惊心动魄之极。

  竺公锡长笑一声,响彻四谷,谷中回声旋荡,许多功力稍弱之士,都震得耳鸣心跳,笑声中他举步迫近桓宇,道:“这话可是当真?”

  桓宇坚决的道:“自然是当真的!”竺公锡道:“很好,老夫寂寞了数十年,天下之人,人才之众,这数十年间还没有一个人有胆气有本事向老夫单独挑战,以生死为赌注,要知不是没有人有这等胆力,而是没有堪与老夫拚生死的资格……”

  他这话声略略一顿,眼见白藤真人、大宗两位掌门人已忍不住奔去援助正在凶急之中的三僧二道和井步虚等人,当下只是眉头紧皱,却不理会,接着又道:“老夫见你适才破空掷出一剑,方知你功力大进,竟已超越武林所有高手之上,已有资格与老夫一拼,是以眼下接受你的挑战,一解多年寂寞。”

  桓宇淡淡一笑,道:“承蒙你瞧得起在下,许为敌手,极感光荣,只不知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没有。”

  竺公锡冷冷扫瞥谷中一眼,涌起了满腔杀机,心想今日非把谷中之人全部杀死,才能消得胸中这一口恶气,但这话可不便出口,他为人深沉多智,这刻头脑仍然十分清楚,深知今日第一要紧之事便是先行杀死桓宇,只要桓宇一除,便稳稳的取得胜局。

  当下忍住心中之气,缓缓道:“不错,老夫还有一句话要交代过才能动手。”

  旁边的花玉眉和谭空谷,叶重山等人甚是惊讶,暗念难道竺公锡也承认有被对方击败的可能,所以在动手之前留下遗言不成?

  桓宇也十分奇怪,道:“竺前辈请说。”

  竺公锡道:“那就是咱们既然讲好今日定要拚出生死,待会出手,便不许任何人插入,不知桓宇你意下如何?”

  桓宇大声道:“这个自然!”谭空谷摇头叹道:“竺兄你纵横天下数十年,想不到最后竟如此的泄气。”

  叶重山道:“倘使是司徒峰处身于你的地位,决计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竺公锡宛如不闻,目注桓宇,问道:“你准备好了没有?老夫要出手啦!”

  他果然是深沉阴鸷之士,能够忍人之所不能忍,凡事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就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桓宇凛然警惕,心中想此人如此的阴沉恶毒,实在不该答应他放对到底,应该为了武林大局着想而以多为胜,便大有赢他的希望。

  想是这么想,但这刻却已不能改口,当即提高戒备,口中应道:“在下准备好啦……”

  这正是他终为侠义道中的砥柱而竺公锡却始终是一代奸雄的分野了,一个人不能在最危急之时,舍得为了大节大义而牺牲性命,便永远不是侠义之士。

  竺公锡身子向左方移去,但脚尖沾地之时,身形已转到右边,步伐之奇诡,一则令人眩骇,二则使人感到十分不顺眼。

  这正是他数十年独创出来的反天逆地步法,专一踏向人人认为不可能的部位,步步违背常理,所以称为反天逆地。

  他紧接着袍袖一扬,发出一股强劲绝伦的内劲,向桓宇身上撞去。

  袖影扬中,只见他左手掌势欲发不发,右手软剑更是恶毒无比的窥伺着对方要害,只要稍有空隙,便即发出,他这一出手,果然是一代高手的气象,厉害无比。

  只见桓宇身形在他掌剑笼罩之下闪出,身法向也大违常理,不过却瞧来甚是顺眼。

  竺公锡口中轻嘿一声,出剑疾刺,剑势凌厉之极,发出十分刺耳的劈风之声。

  桓宇也一剑劈出,双方身形一转,明明是互相换了位置,可是人影一定,敢情他们都回到原来位置。

  这等诡奇的身法,只瞧得叶重山,谭空谷这等高手也自叹不已。

  竺、桓二人之剑已经对过一招,竺公锡内力之深厚强劲,自然可胜桓宇,可是桓宇却隐隐具有借力反震的劲道,使竺公锡不敢放尽力拚。

  两人各以诡异绝世武功斗了七八招之多,人影倏分,面对面的峙立对视。

  竺公锡冷冷道:“桓宇意剑到你手中,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怕后人无法继承这等绝学。”

  桓宇摄神定虑,严密凝视着对方,可不敢开口答话。

  “竺兄敢是想用说话分散桓宇的心神,以便取胜吗?”谭空谷接口道:“如此若是胜了,也不光彩。”

  竺公锡面上泛起怒色,道:“你们当老夫是何等样之人,竟要用这等诡计取胜。”

  谭空谷应声道:“即是如此,你便不要停手说话。”

  竺公锡冷哼一声,心想桓宇虽是明明守得极是严固,无懈可击,但这刻若不出手,只怕要被他们瞧低了。

  当下一跃上前,掌指齐施,强攻过去,他使的鬼指移经手,乃是揉正邪两派的绝艺另创出来的奇功,凌厉恶毒之中,又另蕴凛凛开阖的气象,自古以来,正邪两种数不同的绝艺,只有这竺公锡能融合为一。

  这一路手法,众人见过萨哥施展,其时已惊为举世无匹,妙绝人寰,但目下由竺公锡亲自施展,更具锋芒威力,真是难以形容。

  桓宇挥剑封拆,脚法左旋右转,全然不依照常规,奇奥之极,饶是如此,仍然被竺公锡迫得无法出手还击。

  这一场激斗,只瞧得花、施二女和叶谭两人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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