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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她微笑摇摇头,随即又泛起黯然之容,道:“天下人间这话倒是不错,但却不是什么仙子凡人,总之我不必多说了,你离开之后,好生珍重,千万不可灰心丧志,反而要更加积极勤修,担当起武林兴衰的重任。”

  桓宇还不大明白,花玉眉已送他出门,殷殷道别,桓宇仍然离开这想云庵。踏入大名城内,忽然有几个人拦住他的去路,举目一望,原来是龙虎庄三老。

  三老中的老大荆登龄大喜道:“桓兄竟然无恙,这就好了,此处不是谈话之所,且到那边一叙契阔。”

  他当先领路,走入一家馆子,地方甚是幽雅干净,大家寒暄过,便一边进食,一边叙谈。

  桓宇虽是心事重重,但极力掩饰住,聆听三老谈说目下的武林局势,得知廉冲、萨哥等人都隐匿无踪,竺公锡也不曾出现,江湖上似是十分平静,可是五大门派一些高手们都晓得暗中正酝酿一股极大的风暴,这一次对方不发动则已,一旦动手,便将是竺公锡亲自出马,这场浩劫能不能消解,就得看群雄的努力。

  话虽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却没有什么线索证据足以证明竺公锡将要亲自出马。

  他们谈到这一点上,荆登龄道:“我们这番话,别的人也许不能置信。但霍陵、叶重山两位前辈以及五大门派掌门人都认为有理。你们深知竺公锡性格十分阴鸷狠毒,这番踏入中原,定然消灭反对他的力量才肯干休,我们还有个理由,只可跟桓宇兄谈及。那就是竺公锡最近忽然销声匿迹,实在比公开露面为恶可怕得多。那就是他目下正在潜心推研一种最上乘的武功,这种武功练成之后,能够控制别人的心志。受他控制之人,无不唯命是从。试想他练得成就这种武功的话,将是何等可怕之事?”

  桓宇前此听花玉眉谈及过此事,得知竺公锡正是因为想练成这种奇奥无比的武功秘艺,才会用尽一切力量截劫司徒峰大侠的遗着。其后又肯用任何东西换取司徒峰的秘箓。他大惊问道:“这样说来,竺公锡已经得到司徒大侠前辈的武功遗着了?”

  龙虎庄三老都一齐摇头,仍然是荆登龄说道:“我们早就把先叔遗着毁去,他纵是杀死了我们,也别想学去寒家武功的秘艺。”

  荆登龄接口道:“这正是我们大感迷惑之事,而花玉眉姑娘也同时退出了江湖,一方面通知我们不必再行躲避竺公锡,因此,我们虽然晓得竺公锡正在推究这一种奇奥心法,却不明白他凭什么开始去下功夫,更不明白花玉眉姑娘如何能使竺公锡放弃了擒拿我们,以便迫问出先叔武功遗着的意思?”

  桓宇突然心灵大震,双眼发直,口中喃喃道:“天上人间……天上人间……莫非她决要死了?”

  荆登龄道:“谁,花玉眉姑娘么?”

  司徒登喻大惊道:“天下之人都死得,独独她死不得。”

  司徒登瑜此言不用解释,人人都有此同感,荆登韶急急问道:“桓兄确知花玉眉姑娘会有死亡之虞么?”

  桓宇道:“我们分手之时,她说过我们从此天上人间永不相见,倒没有提及死亡两字。”

  荆登龄推桌而起,道:“那么咱们快去瞧瞧,万万不能让她发生意外。”

  余下二老一齐起身,桓宇寂然不动,三老便知其中定有变故,这等男女间之事谁也无法排解。荆登龄道:“那么我们先去探着花姑娘,随后再找桓兄细谈,这馆子隔壁便是泰安客栈,桓兄可到客舍内休息一会,等候我们回来。”

  桓宇惘然道:“好吧,反正我也没处可去。”

  于是龙虎庄三老匆匆去了,桓宇在泰安客栈拥被高卧,直到薄暮时分,才被人叫醒。

  睁眼一看,正是龙虎庄三老返回,他们的面色都甚是沉重严肃。

  荆登龄道:“桓宇兄起来,跟我们到一处地方去。”

  桓宇也不问是什么地方,起身便走,一行四人走到城东,荆登龄先跨入一间府第之内。

  这座府第甚是高大宏深,但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也没有人声。

  他们摸黑进入一间宽大屋子之内,三老停住脚步,转眼之间灯光四起,原来三老分头点燃了屋内灯烛,照耀得四下甚是明亮。

  桓宇至此才感到有点惊讶,回眸四顾,只见这间高大的屋子内全无摆设,灯烛都是在墙壁上的,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此外,这间似是厅堂的大屋筑造规格也与常见的不同,三面都是坚牢的石壁墙,另一面也是石墙,开着一扇门户。

  所谓不同之处便是这厅堂的门户甚狭,门板厚重,其次四室只有一些半尺见方的洞穴透气,没有一扇窗户。

  荆登龄把木门关起上了横闩,门后挂着一把宝剑,取了下来,交给桓宇。桓宇接在手中,大感迷惑,心想此地如此坚牢,难道还有什么强敌要攻入来不成。

  桓宇问道:“诸位可见到花玉眉么?”

  荆登龄肃然道:“这就是我们要你到此来的缘故了。”

  荆登龄接口道:“你想知道她的消息是不是?”

  桓宇道:“是啊,万望诸位赐告。”

  司徒登瑜突然间掣出龙剑虎鞭,面上流露出杀气,桓宇惊道:“诸位有什么打算?”

  司徒登瑜道:“没有什么打算,只想取你的性命。”

  桓宇不禁楞住,心念迅转,已经明白一事,那就是三老定是为了花玉眉之故才要取他性命。

  他长叹一声,扔掉长剑,道:“花玉眉已经遭遇不幸了,是也不是?”

  荆登龄道:“不错,若不是你的过错,她决不会陷入这等悲惨之境。”

  桓宇想到花玉眉已经离开这世间,不由得心灰意冷,自己几乎想一头撞死,因此更没有半点反抗之念,他沉重的道:“好吧,诸位尽管把桓宇项上人头取去。”荆登韶怒道:“我们是何等身份,岂能杀死一个不抵抗之人?速速拾起宝剑,放手一拼。”

  桓宇摇头道:“何必多此一举呢?”说时,却弯腰拾起宝剑,随手把剑鞘抽开,他打算假装出剑抵抗,好让他们得手,但此举未免多余。

  龙虎庄三老满面杀气,把他围在当中。

  桓宇长剑一挥,道:“三位请出手吧,在下已经准备停当了。”

  荆登龄道:“在你死在临头之前,本人先把你的罪行告诉你,第一,你不该留下花姑娘给你的密函而不听她的话毁去,目下,此函落在竺公锡手中,变成她违誓毁诺的证据,因此她不得不听从竺公锡的命令嫁与廉冲或萨哥王子了。”

  桓宇身躯一震,道:“你说的是妙峰山之会,她派人送给我的密函么?不错,她在信内嘱我阅后须毁去此函,但我却没有听她的话。”

  司徒登瑜怒声道:“这就是我们恨你的原因,你一时的疏忽,却铸成她终身之恨。”

  荆登龄道:“花姑娘向竺公锡立誓一年之内不理武林之事,换回龙虎庄的性命和我们数人的自由,只因为你疏忽大意,使她饮恨终身!”

  荆登龄道:“我们决定杀死你之后便去拚掉廉冲,接着拼掉萨哥王子,这是唯一解救花姑娘之道。”

  司徒登瑜厉声道:“够了,我们先见识桓家剑法,以我瞧来,桓家剑法也不过是二流货色,只好欺负一些武功平凡之人。”

  荆登龄道:“三弟说得是,你先上,这人还值不得咱们三人一齐出手。”

  桓宇受激不过,道:“诸位是一定要杀死在下,在下甘愿不加反抗送上人头,但诸位却不该侮辱寒家家传剑法。”

  他口气甚是委婉,但龙虎庄三老却都嗤之以鼻。

  司徒登瑜跃到他面前,冷笑道:“你光是会说有什么用,花玉眉的危难你却不肯拚命解救,那么今晚就让我们兄弟见识桓家剑法,瞧瞧是不是不堪龙虎庄绝艺的一击。”

  荆登龄纵声讥笑道:“三弟骂得好,空言何益,你有本事就迫使我们三人联手对付你。若然想象个大丈夫的话,寻了杀死我们三人,然后去跟廉冲他们拼命。”

  这话像迅雷般击落桓宇心头,想道:“不错,我迫得他们联手的话,便足以证明桓家剑法名不虚传,但是说到杀死他们这一层,可就万万难以下手。然后如何才能出得此地去找廉冲他们拼命?”

  要知龙虎庄三老表现得坚决万分,是以桓宇早就死了求他们让他出去与廉冲拼命之心。司徒登瑜大喝一声,挥鞭进击,那荆登龄也拿出兵器,两人一齐守住门户。桓宇连忙招架,为了不先失手,剑势连绵反攻对方。两人霎时间斗得极是凶险激烈,司徒登瑜自从得到司徒峰遗着之后,功力大有精进,招数精奇,手法奥妙难测,倘若双方乃是深仇大敌,桓宇尽施一身所学,最后仍然可以取胜。但也不是一两百招就可以分得出结果。目下形势却对桓宇大大不利。只因司徒登瑜本是他深为敬重之人,自然不能当真下杀手。但司徒登瑜却可以向他施展毒手,毫不留情。

  因此,数十招之后,司徒登瑜反而占了上风。荆登龄、荆登韶两人大声替老三助威打气,桓宇听在耳中,感到十分痛苦。但这一来也激起了他的斗志,手中长剑渐见威力。不知不觉百招过去,桓宇已守稳阵脚,暂时没有败亡之险。

  荆登韶突然大声道:“三弟且退,待为兄取他性命……”呼一声打入战圈之内,鞭剑齐出,接住桓宇剑势,司徒登瑜退了下来,连连喘息。要知他们这等高手拼斗,由于双方实力相差不远,极是损耗气力,故此司徒登瑜虽是内家高手,也禁不住累得直喘。桓宇比司徒登瑜的情形好一些,可是也耗去不少真力。这刻换了荆登瑜出战,被他一轮猛攻之下,迫得绕墙而退。好不容易才稳住局势,暗想今晚形势凶险无比,纵然是智谋过人的花玉眉换作自己,处身于这等局面之下,料她也没脱身之法。

  三老之中还有一个实力最强的荆登龄虎视眈眈在一旁,这一关最难挨过,此时不但桓宇本人,连三老他们也深知一件事,那就是桓宇眼下已是唯一可望逃生的机会,机会稍纵即逝,若然不能及时掌握,今晚的局势便不会再有变化。这个结果便是桓宇尸横此屋之内。

  他的机会便是趁眼下还是以一敌一之时,施展出逆运真气的奇奥功夫,务须在三五招之内杀死荆登韶,这一来对方只剩下两人,不容易形成联手之势,纵然被那两人联手来攻,也还有一持之力,如若不能迅速击毙其一,到最后被他们三人联手攻击之时,胜败之数昭然若揭,那就不必多说了。

  桓宇心中如波澜起伏,一时之间不能决定杀死对方,抑或是死心塌地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荆登韶的功力与司徒登瑜不分轩轾,但手法劲道却略有不同,等到桓宇摸透其中差异之时,已经激斗了六七十招之多。

  桓宇头额上汗珠点点,剑法已不似早先那等翔动灵变。荆登韶陡地大喝一声,提聚起全身功力,鞭剑宛如狂风骤雨般攻去。

  他的鞭剑中暗直独步武林的龙魂虎魄神功,劲道忽刚忽柔,变化无穷。

  桓宇猛的一横心,决定放弃了杀死对方之想。当即飘身游走,且战且退,那荆登韶鞭剑威力大增,招数绵绵不绝,只攻得桓宇手忙脚乱,已无还手之力。看看又激斗了四十余招,搏斗中的两人都是遍体大汗淋漓,招数松驰。

  荆登龄长笑一声,朗朗道:“桓宇,今晚便是你授首丧身之时,且看老夫三十招之内取你的性命。”

  话声中跃入战圈,呼的一鞭扫去。桓宇连忙横剑一架,鞭剑相触,发出一声大响,桓宇但凭手腕发麻,身躯也被震得连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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