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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外面阴秀才已替换下神力绝世的蔡金刚,但双方还未交手,阴秀才报出身份,乃是六甲之中甲辰队的首领。

  桓宇连遭强敌,虽是终于占了上风,但已消耗不少气力,心想这六甲的六名首领,武功各有独到之处,若是轮流出战,时候一久,必势被他们活活累死。

  但这不是最可怕之事,因为他这次孤身独闯这一座天鹤石堡之前,早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然而若是不能与花玉眉见上一面就送了性命,这才是死不瞑目之事。

  那阴秀才站在他对面,动也不动。一望而知此人耐性过人,倘若桓宇不先行动的话,他可以这样子跟他耗上三五天。

  桓宇道:“阴兄气度不凡,在下甚为佩服,请亮出兵刃,在下要出手请教高明!”

  阴秀才淡淡道:“我的兵器就在袖中,你尽管出手就是!”

  他说话之时,右手已伸入左袖之内,桓宇振奋起雄心,长剑起处,一招孤鸿出塞,疾搠当胸。

  阴秀才身形一歪,似退实进,竟踏入想不到的方位,一时之间一道白光从他手肘之处破袖而出,边击桓宇胁下要害。

  这一招阴毒凶险之外,还得加上诡奇二字,第一点是他的身形所移的方位极是古怪,教人全然料不到。第二是兵刃裂袖而出,自是比起从袖口取出快得多,又可使敌人测度不到。

  桓宇猝不及防之下,胁下已经被敌人兵器劲力罩住,无法躲避。

  花玉眉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外,但这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只见桓宇突然拧腰侧身,错开半尺之远,恰好避过一致命的一击。

  这一下实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要知桓宇无论在势道姿式上,实在万万避不开对方这一招,但他此刻却能够闪开,完全是不合情理之事,因此连那性情阴鸷过人的阴秀才,这刻也怔了一怔。

  桓宇微微一笑,道:“阴兄的武功古怪罕见,在下甚是佩服!”

  阴秀才淡淡道:“兄弟这一招袖里乾坤自从练成之后,从未失手,桓兄还是第一个躲得过兄弟这一招的人……”

  桓宇道:“承让了!”长剑一举,跨步进迫,只见阴秀才动也不动,他手中的兵器乃是一根玉笏,笏端镶得有锋利的短刃,挨上一下谁也禁受不起。

  此时他手中玉笏似垂非垂,并无招式门户可言。桓宇暗忖他武功诡奇古怪,决不能看轻他这个姿式,当下暗暗逆运真力,但手臂及剑上仍然是顺行的力道。

  他一剑刺去,使的是意剑十八招之中的连珠散影,剑尖吐出一半之时,倏地轻轻跳弹,登时幻化出六七点剑光。

  阴秀才向左跨出一步,手中玉笏由下面疾撩上去,截他的持剑手臂。

  他跨出的这一步,以玉笏出招手法,无一不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奇怪无比,但却不是胡乱使出,而是的的确确极具威力。

  桓宇身形也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旋开,连转两个圈子,第二转时长剑挟着劈风之声攻到阴秀才背后,阴秀才恰好蹲低身子,这一剑便从他头上刺过落空。

  他们才交战了两三招,但不论是阴秀才也好,是桓宇也好,攻守之间的招数身法都极是离奇古怪,大出别人意料之外。

  花玉眉已瞧出端倪,心想桓宇的逆运真力不但大具妙用,而且显然比以前精进深厚得多,无疑是因得父亲智度大师之助……她想起了已经圆寂的父亲,便忍不住涌出情泪。

  耳边忽听竺公锡冰冷的语声说道:“你见他力足以抵老夫手下之士,所以高兴得流泪是不是?且慢欢喜,他虽获得不世之缘,炼成了逆运真力的奇功,可是等到老夫派出刘驼子之时,他最大本事也只不过与刘驼子同归于尽,设若不够心黑手狠,那时连想落个同归于尽也不可得!”

  花玉眉惊骇得忘记了父亲之事,颤声道:“竺伯伯,你今日决计要杀死他么?”

  竺公锡道:“此子功力精进,使老夫也大感威胁,若不及早诛除,只怕日后成为老夫心腹大患!”

  花玉眉道:“你老不是叹说世间已无敌手,所以感到寂寞,现在既是有人继起,你老却要把他诛除……”

  竺公锡道:“这是老夫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花玉眉何等聪明伶俐,听了这话,已晓得竺公锡心意大有活动之意。

  外面桓、阴二人还在激斗,各出怪招,那阴秀才是以竺公锡的反天逆地步法为根底,创演出一路诡奇古怪的手法,与世不同。桓宇则仗着逆运真气之功,每每逆势而行,譬如身躯明明向前冲出,但却可以突然后退,却与前进一样容易的自然,因此透出他身法招式都十分荒诞离奇。

  过了片刻,竺公锡又道:“其实当今武林之中,有不少绝艺,若是炼得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仍可以与老夫抗衡,可惜拥有这等绝艺之人,限于资质,无从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花玉眉道:“我可不是有意激将,当真是觉得竺伯伯这话未免使人难以置信!”

  竺公锡道:“这也难怪你不信,二十年前我和司徒峰已经雄视天下,但其时也未有这等眼力,否则司徒峰只须指点几家有此实力的,让他们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天下便由不得老夫横行了!”

  花玉眉心头一震,隐隐如有所悟,竺公锡又道:“例如南桓的意剑十八招,北方的银剑十一变,都是具有这等实力的绝艺,但若是不得老夫指点,只怕再过千百年,他们还是老样子。”

  花玉眉默默记在心中,忽听外面哼了一声,转眼望去,只见阴秀才跌倒在地,口喷鲜血伤势显然甚重,桓宇站在一旁,额上已微微沁出汗珠。

  他一气连败四名高手,耗去真力甚多,心中已萌生退志。

  竺公锡见他眼珠转动,已猜出他的意思,立刻传令下去。转眼间,堡外围墙上出现许多人影,个个左胸上都绣有掌大的红字,一望而知乃是六甲中人,他们都弯弓搭箭,守住桓宇退路,这道围墙高达三丈,桓宇单剑孤身实在抢不上墙头。

  那道围墙也有门户,此时出现一个身披蓝布衫的中年人,面容瘦削毫无表情,正是竺公锡座上首徒廉冲。

  单单是廉冲此人在场,桓宇就不容易冲得出去,何况在廉冲后面还有独眼老者,正是竺公锡的师弟栾不怪,这栾不怪原已被擒,不知如何会在此地出现?

  竺公锡冷冷道:“玉眉,瞧见了没有,桓宇已经陷入罗网之内,决计逃走不了,哼,老夫的神机妙算,连萨哥也不晓得,你已经全军尽没,再也没有跟老夫对抗之力了……”

  花玉眉神色变了一下,道:“难道说栾不怪是奉命被我们擒住的么?”

  竺公锡道:“不错,以他的一身本事,岂能被你们擒去,不过他天性暴戾,实在不是使好弄诈的料,若不是机缘凑巧,老夫也别想指望他达到使命。”

  花玉眉回想一下,那一日在栾不怪与萨哥王子等人,到城西外的香林寺搜索施娜郡主及洞箫仙客胡培之时,萨哥王子见势不佳,屡屡催促栾不怪退却,但栾不怪打得性起,竟不肯退走,最后在少林寺雪净三僧,武当戈氏兄弟及桓宇等人包围之下,忽然不肯出手再打,宁可被擒。其是花玉眉不在寺内,独自在别处截住萨哥王子,所以经过详情不曾目见。

  但她才智绝世,竺公锡这么一说,便晓得栾不怪虽是奉命诈败被擒,但当时确有一种情势使他甘心情愿的罢手不打。这种情势大大值得研究,但却得等到以后局势缓和之时才有暇推究了。

  这时桓宇眼见逃路被阻,尤其那栾不怪的武功是他见识过的,加上廉冲,定必难以突围,当下仰天一笑,道:“竺公锡到底见不见我?”

  竺公锡在圆厅内应道:“老夫在此……”

  桓宇精神一振,朗声道:“桓宇此来,已存必死之心,但未死之前,却想晓得智度大师的安危,还望竺老前辈赐教!”

  竺公锡冷冷道:“他已经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临终之时,他女儿侍奉在侧,想来没有遗憾了!”

  桓宇道:“智度大师乃是得道高僧,生死之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敢问花玉眉姑娘现下在什么地方?”

  竺公锡瞧了花玉眉一眼,只见她流露出怨慕之色,极是楚楚可怜,不知不觉心中一软,道:“妳可以出去跟他讲几句话,但老夫命刘驼子出去之时,你就须回来!”

  花玉眉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了,奔出堡外,两人相见,反倒说不出一言半语,只默默凝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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