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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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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度大师说道:“用水淹火攻之法未尝不可,但一则前面用过,二则网外地势狭窄,网内有人以长兵器攻击的话,连立足都难,遑论搬运柴火或是架设水管浇灌?” 他停了一下,又道:“所以除非手中持有宝剑宝刀之类的兵器,既可削断攻来的长兵器,又可破网而入。然而这又不能算是破关之法。” 花玉眉愁色像落潮时的潮水一般,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尽。她见智度大师愁眉郁结,当下笑道:“爹爹那一番推理高明之极,这正是一言惊醒了梦中人。” 智度大师讶道:“这话怎说?” 花玉眉道:“第三关的破法正是像爹爹所说,须得有神兵利器才行!” 智度大师摇首道:“既有神兵在手,便不能算是设计此室之人预先留下破关之法,再说,这神兵利器乃是天下重宝,武林中有几个人拥有呢?” 花玉眉道:“但爹爹可曾想到设计此堡之人预早留下了这等重宝,以使后人取用破关?” 智度大师睁大双眼,迅即化作笑容,呵呵数声,道:“对,对,空自担心了一场,原来如此!” 花玉眉细细的想了一阵,忽而沉吟皱眉,忽而笑意盎然,显然心中正设想出好多不同情景。 她想完之后,说道:“女儿去一去就回来,其时便可以安心施展银针探病之法了。” 于是,她姗姗的走出去,铁门没有闩上,她拉开铁门,一道人影已落在门前,却是廉冲。 花玉眉问道:“竺伯伯呢?” 廉冲道:“家师吩咐过除了你要说出破关之法外,不得惊动他。” 花玉眉嘴唇一抿,道:“我明白啦,他怕我想不出破关之法,所以躲开,怕我苦苦哀求之下,既不便坚拒,又不愿答应。” 廉冲冷冷道:“姑娘该当记住此是何地,又须记住你目下的处境为是。” 花玉眉恼道:“你敢威胁我?” 廉冲料不到她会生气,此举完全使他以下种种设想都落空了,不觉一呆。同时也心胆一寒,觉得花玉眉的智慧在他之上。 花玉眉等他定下心神,突然又化嗔为喜,辗然一笑,道:“我笑起来好看么?” 她在这一笑之中,已施展出迷功媚术,不但美得使人目眩神摇,更有一种销魂蚀骨的滋味,端的媚得无法形容。 这一手又是不出廉冲意料之外,心神震荡之下,便着了她的道儿,吶吶道:“好看……很好看……” 花玉眉微微含颦,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幽声道:“我想不出破关之法便怎么办?” 廉冲惘然道:“那怎么办?” 花玉眉随手拉上铁门,隔绝智度大师视听,身躯一扭,扭入廉冲怀中,头颅微微仰起,作出一种令人不自禁的姿势。 廉冲莫说刻下已被她媚功所制,无法自主。即使是神智清醒之时,恐怕仍然难以忍耐,他毫不犹疑的向她樱唇吻下去,双手如环般抱住她的纤腰。 这一剎那间那道铁门突然响了一声,花玉眉以为是爹爹走出来,骇了一跳,猛力挣脱廉冲怀抱。回头一望,铁门紧闭如故。 她心窍玲珑剔透,不必寻思已知道爹爹见她拉上铁门,所以大为疑惑,敲门探询。 于是推开铁门,只见智度大师仍然端坐蒲团之上,门边有一只芒鞋,敢请他竟是抛掷芒鞋弄出响声的。 花玉眉说道:“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智度大师说道:“你先进来一下,我有话说。” 花玉眉进去了,关上铁门。智度大师灰眉一皱,道:“你把千娇魔女白桃花的媚功学会了几成?”花玉眉心中一凛,低头道:“已经尽得白阿姨心法真传!” 智度大师叹一口气,说道:“既是如此,我纵然找到稀世灵药也救你不得啦!” 花玉眉惊道:“为什么呢?”智度大师道:“详情不必说了,反正我也只有三数日的寿元,咱们父女一块儿离开人间,死亦瞑目甘心了!” 她骇得呆呆站着,过了片刻,才道:“唉,我早就该猜得出爹爹寿元有限之事,如若不然,爹爹岂能听我说用司徒大侠遗着换回你的自由毫不着急?你已盘算好等到我找出救我性命之法后才说出真相,我便不须去求遗着了。” 智度大师点点头,只听她又说道:“其次,你老明明刚才险险因耗费心力过多而昏死,我还以为你老真是困倦欲睡,唉,也怪不得你要坐在蒲团上,原来早就体力不济,这一定是竺公锡的毒刑所致,我决不放过他!” 老和尚缓缓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要知那千寻苦海万劫轮回的毒刑虽是天下五大毒刑之首,可是一则须得受刑者自愿,才能施为。二则这等毒刑最厉害之处,便是在于使人求生不得,求死更难。因此,若不是我早已真元枯竭的话,他的毒刑焉能使我速死?你也不必把破关之法告诉他们,咱们父女好好的聚上一聚吧,时间已经无多啦!” 花玉眉眼中泪水像散了串的珍珠一般滴了下来,奔到老和尚身边,蹲倚在他肩膀上,抽噎不住。 她自来未曾遇过这等无法可施的惨境,不久以前与竺公锡一帮人周旋之时,虽然也碰上多次困难,但一则她自己感情不大受到牵累,二则无人可以倚靠,所以反而不觉悲苦。 目下老父就在身边,总是有个长辈至亲,不期生出倚赖之心,这一来反而使她斗志松懈,以致感到千悲万苦,无计排除。 智度大师不断的用手抚摸她的如云鬓发,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别哭啦,爹爹晓得你心中的悲苦……爹爹都晓得……”这位业已断绝七情六欲的高僧,在这一剎那间,已恢复了慈父本色,只觉心碎肠断,恨不得自身死一千遍,只要代替得了娇女的悲苦。 花玉眉凄凄切切的哭个不住,无有了期,智度者僧后来索兴不劝她了,自家也陪她垂泪。 这个当儿正是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花玉眉念念不忘父亲要弃世之事,在这世上只剩下了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排遣不了这段哀情,是以涕泪涟涟,无法自休。 悲苦中也不知时光过了多久,忽听铁门当当当连响三声。 父女两人齐齐惊醒,花玉眉拭一下涕泪,道:“不知是廉冲等得不耐烦?抑是竺公锡亲自驾到?” 他停了一下,接着又道:“爹爹,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智度大师望住她漆黑透亮的眼珠,觉得无法隐瞒,便道:“最多三日,少则两天!” 花玉眉迅速的盘算一下,道:“两三日已经够了,有些人活一辈子只等如一场春梦,不悲不欢……” 她起身走去,拉开铁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竺公锡。 他严峻的望住她,道:“你到底能不能活?” 花玉眉泛起含有凄楚酸辛的笑容,道:“我爹说,他也没有法子可以救我。” 竺公锡面色一寒,眼中杀气腾腾,向智度大师望去,大有立即出手击毙他的意思。 花玉眉淡淡道:“你也不必对付我爹爹,他最多也只有三日寿元。” 竺公锡大出意料之外,惊愕得退了三步,花玉眉跟他出去,反手拉上铁门。 她已决意施展千娇魔女白桃花的媚功,试一试是否能够制得住这个举世无双的大魔头。当下悲叹一声,说道:“可怜我已万念俱灰,天下再无一人可以顾惜得我了……” 竺公锡呆呆的望住她,但觉她凄凉可怜之极,可是当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同时又隐隐发觉她的眼睛明亮得有异寻常,不过这刻却没有工夫去探究此事。 花玉眉一边施展媚功,一连施展出公孙博所传的摄心大法。却觉得对方似是中了道儿,又似乎不曾被制。暗暗惊讶,当即一改凄苦之态为冶荡笑容,玉臂轻舒,伸了出去,口中娇声说道:“哎,我觉得心中好难过……” 她的神态已解释她所谓难过的什么意思,凡属男人,再也不会弄错。 要知她的媚功所以能冠冕天下,远远超出于千百种淫娃荡妇的媚术之上,便是因为这媚功不单是挑起男人欲火,而是利用种种不同环境气氛,作出悲喜不同的手段媚态,先感动了对方,然后才用最后的一招杀手锏。也就是女人最后的一注本钱! 她双臂白如玉藕,晶莹夺目,那种婉变媚态,极是销魂蚀骨,无法形容。 竺公锡一手把她玉臂捏住,皱眉道:“你怎么啦?你忘了老夫是谁么?” 花玉眉大吃一惊,心想此老定力之强,举世无匹,纵是白阿姨亲自出马,相信也难勾去他的魂魄。 正在想时,竺公锡又严厉的道:“你母亲虽然没有嫁给我,但我却把妳视如亲生之女,这一点你须牢牢记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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