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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傅源乃是司徒峰关门弟子,见闻广博,这时大吃一惊,叫道:“大师万万不可,他的千思苦海万劫轮回毒刑手法,宇内无双,列于天下五大毒刑之首……”

  叶婉家学渊源,自然听过五大毒刑之名,不觉骇得花容失色,接着叫道:“师父万万不可打赌!”

  竺公锡淡淡一笑,道:“这一门手法从古到今,还没有听到有人挨受得住的。纵是天下第一等硬骨头铁汉子,不久就满口求告,我倒想瞧瞧你哀求我速速杀你的神情……”

  这竺公锡行事虽是不正,枭毒邪恶,可是论起他武功造诣,已足当得一代宗师身份地位,是以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教人不能不信。

  智度大师连确数声佛号,没有再接上这个话题。竺公锡又道:“你既已削发为僧,何故又在房中悬挂素心肖像?”智度大师说道:“贫僧这就要取出焚化……”

  竺公锡双眼一睁,杀气闪射,厉声道:“你敢?”大步走入房中,取下肖像,卷了起来,转身出房时经过结跏趺坐的桓宇,脚步一顿,面上杀机更盛。傅叶二人齐齐喝叫一声,正待扑入。智度大师双手一分,又拦住了他们。

  竺公锡毫不理会外面的声响,森杀的目光在桓宇身上盘旋不定,突然间袍袖一拂,袖沿拂中桓宇后背心要穴之上。

  这时连智度大师都不禁大惊,却见竺公锡宽大的衣袖陡地震退,竟伤不了桓宇。

  竺公锡两道长眉紧紧皱起,心想这少年一身功力果是十分不凡,若不及早除去,只怕手下之人将有不少要丧生在他剑掌之下。忖思之际,手掌已缓缓举起,虚覆桓宇头顶的百会穴上。

  但同时之间又有两个念头泛起:“一是昔日素心最恼我杀人,我手中还拿着她的肖像,怎可下手?一是此子功力不凡,若是再学得司徒峰绝艺,便可作我对手。我正该留下此人性命,日后才得以痛痛快快拚斗一场……”

  ▼第十四章 谁入地狱

  须知武功练到最高境界之人,便如弈棋大国手一般,时时苦于找不到对手。竺公锡第二个念头便是由此而生。他此生近数十年来,除了司徒峰之外,再无敌手。目前司徒峰已死,后起无人,不免有寂寞之感。

  智度大师见他掌力罩住桓宇头顶要穴,心知只要他手掌一落,桓宇便得脑浆迸裂而死,心中大震,大喝道:“公锡兄不可下手!”

  竺公锡心中一动,嘴角泛起一丝阴险笑意,冷冷应道:“此子果是大大的祸患,我为何不趁早除去?”

  智度大师听了更是着忙,心想这一次增长桓宇功力之举居然圆满成功,连竺公锡也认为是隐忧,无论如何都要保存他一个,日后好教他制得住这个大恶人。于是大声道:“请公锡兄出来一会,贫僧有话奉商!”

  竺公锡故意迟疑一下,说道:“好吧,反正不怕他逃得出我掌心。”

  当下走出房外,智度大师挥手命傅叶二人避出院外,这才低声说道:“贫僧愿以此子性命跟竺兄赌上一睹!”

  竺公锡暗暗大喜,心想:“我早就料你定是有此一说,妙极了,待你苦求一死而不可得之时,才知悔之已晚……”口中答道:“小花,你最好再考虑一下,他只是桓公玄之子,与你毫不相干,何必用自己性命相换?”

  智度大师定一定神,恢复了平日灵智,暗暗想道:“他越是这么假惺惺的,就越发显出他心中阴谋,分明是诱迫我自授罗网……唉,但竺公锡你岂知我一则要保存桓宇性命,二则也要借你之手,痛忏昔日误了素心一生的罪孽。经过我千寻苦海万劫轮回此关,那一点灵性自然投向西方净土,众脱尘世轮回之苦了!”

  他面上神情越发平静安详,淡淡一笑道:“贫僧也晓得这一门毒刑手法开始时必须受刑之人自愿才行,目下贫僧之意已决,只看你赌不赌?”

  竺公锡道:“赌是可以赌的,不过咱们先讲明白,我可不能永远不向桓宇下毒手!”

  智度大师忖想一下,说道:“这话有理,他有三年时间苦炼,公锡兄只怕已杀他不得了。”

  竺公锡道:“好,就是三年为期,到时我自会把内情告诉他!”

  智度大师微笑道:“说不定都无关重要,想来其时贫僧尸骨已寒,恩怨皆了……”

  竺公锡道:“闲话少说,你要多少时间料理后事?”

  智度大师心想务须亲见桓宇功满起身才行,便道:“就是明天吧!”

  竺公锡道:“好,我先走一步,但傅叶两小口子我要带走!”

  智度大师怔了一下,道:“公锡兄还是少作点孽的好!”竺公锡冷冷一笑,道:“叶婉是叶重山的女儿,又是你的徒弟,我决不杀她,也不准何人伤她,至于姓傅的又说不定,得瞧以后局势发展……”

  他袍袖一拂,转身出院,把傅叶二人叫来,道:“傅源,你想不出破我反天逆地步之法,该当束手就擒。叶婉你也一道走,若是不服,亦可出手一试!”

  傅源抗声道:“晚辈迟早想得出破法……”竺公锡阴沉地望住他,说道:“你见时想出破法,就几时放你走!”叶婉道:“我要问一问师父……”

  竺公锡挥手道:“你去问!”叶婉奔入院去,不一会就出来,垂头丧气的道:“好吧,我不用动手啦!”

  当下三人一同离开,院子内的智度大师呆了许久,忽然帘子一响,桓宇走了出来。只见他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前后判若两人。桓宇深深道谢过,便问道:“叶婉呢?”智度大师把竺公锡来此,带走二人之事说了,却隐起自己以性命救他之事。桓宇听了竺公锡之名,精神大振,便要去寻他决战……

  智度大师徐徐道:“老衲明日便要离开此地,终身不再重履人间。你现下功力初增,决非竺公锡敌手,若是此刻寻去,也被他擒住了,却教谁人通风报信?”

  桓宇呆了一呆,道:“大师教诲得是,晚辈这就去报知花姑娘,也好教花姑娘赶来见你一面!”智度大师摇头道:“不必了,你前脚一走,老衲便即离开。玉眉纵是比她的娘还要聪慧,也难找到老衲下落,你去吧!若是见到司徒峰的后辈,不妨问问他们关于司徒兄遗着中的相生篇阐发何种武功,老衲彷佛听到傅源说破那竺公锡的反天逆地步就在相生篇中……”

  他接着又吩咐桓宇目前须得加紧潜研武功,将来好与竺公锡决战。又嘱他不要疑天惑地,放开度量容忍花玉眉的不是。此外又嘱咐了不少琐事,桓宇那知这位老和尚即将赴约受刑,自知此去有死无生,因此大凡想起的都向他嘱咐相托,桓宇但觉者和尚琐碎中蕴含无限慈爱,宛如父母嘱咐儿女一般,顿时触起敬慕之情,鼻子一味发酸,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不掉下来。

  他离开此地之后,便先赴叶府,在铸剑楼中见到叶重山,说出傅源与叶婉双双被竺公锡擒去之事,又说出竺公锡言明不伤叶婉的话,叶重山听了这话,也证明傅源一些形迹,便已得知叶婉原来爱上傅源。他虽知爱女定必无恙,但那傅源原来是未来女婿,岂能坐视,当下暗自筹思营救之法。

  桓宇问起花玉眉及龙虎庄三老下落,叶重山那里晓得?桓宇不得要领,便辞了出来。此时天色大明,他寻到大孽尊者驻息的一间排院,进去一问,里面的和尚面无人色,告诉他说昨晚来了一伙人,把大孽尊者打伤捆走。他细问那一伙人的服色形状,那些和尚们夜间瞧不真切,只说得出有一个作贵家服色,手拏描金折扇,倒像是萨哥王子。

  桓宇那一日走时,萨哥王子尚未离开铸剑楼,以后的事他只是听叶重山说的,当下又找到衡山派娄坚住处,那娄坚不知去向,四邻与他没有往来,谁也不知道。这时他才晓得竺公锡果是势力雄厚,眼下五大门派的高手全部落在他手中。只是奇怪他为何放过了自己?这一节智度大师没有说起他也忘了追问。

  他也不相竺公锡差人拿他,大摇大摆地穿行街上,出了北门,直奔那一日初来江陵时城外歇过脚的隐僻木屋,进屋一瞧,只见尘积网封,杳无人迹,自己算计一阵,测想恐怕是此地已被敌入侦知,所以花玉眉不再利用。但说不定花玉眉及龙虎庄三老等人尽被竺公锡擒住,目下唯一之策,就是查出竺公锡藏身之处,暗加侦查,得便或者设法营救出被擒之人,然后才正面邀他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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