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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她刚走到他身侧,桓宇头身不动,道:“在下正要向姑娘告别,还望恕我阵前退缩之罪!”

  花玉眉诧道:“桓兄这话怎说?眼下恶鬼岭已冰消瓦解,勾魂怪客崔灵销声匿迹,料是和那京华恶客南燕飞一同前赴江陵铸剑楼,你如欲报仇雪恨,非走这一趟不可,何况你和三老有过一年之约,更无中途反悔之理!”

  桓宇道:“在下宁可不学龙虎锁的毒刑功夫,这一年之约,便即无效,至于报仇这事,在下也不放在心上──”

  花玉眉话题一转,道:“桓兄这些日子来遭遇种种变故,外人如若不谅,可能当面责辱。桓兄不去也好,不过关于好些武林人物中毒之后,被人吸血而死一节,刻下已查明乃是京华恶客南燕飞所为,此行得见那厮,即可设法证明,桓兄不必记挂,我们就此别过……”

  桓宇直到这时才转眼望住花玉眉,欠身抱拳道:“姑娘如此为在下设想,情义如山定当感铭五内!”

  花玉眉道:“桓兄说得太见外了,先慈在日,提及令尊之时,甚表敬仰,我们也算得是世交之谊,这一点点小事,自应尽心尽力!”

  桓宇又是感激,又是怅惘,怔了片刻,道:“在下突然求去,姑娘心中必有所疑……”

  花玉眉接口道:“桓兄本是热血男儿,赴义唯恐落人之后,忽然求去,定有不得已的隐衷,不说也罢!”

  桓宇面上泛起郁郁之色,轻叹一声,道:“姑娘不但智慧超世,武功卓绝,气度更是宽宏如海,如此体贴在下,在下恨不得能一死以报!”

  他话声一顿,接着又道:“在下离开姑娘之后,当即一本姑娘大度宽宏之心,将那被擒之人放走。然后复回军中,为国出力!”

  花玉眉道:“桓兄过于推重小妹了,其实桓兄将要去做之事,固然都对,但往昔种种举措,也没有错!”

  桓宇微微一怔,道:“在下为了私仇,擅违军令,难道也是对的?”

  花玉眉道:“你所违的军令,想是不曾如限回到军中,但须知人非圣贤,尤其是碰上情海风波,纵是违犯军令,于理不合,但却是情有可原,现下难得桓兄挥慧剑冲破人间恩仇之关,正是为桓兄庆贺。”

  桓宇面上郁郁之意渐渐消散,欠身行礼道:“姑娘金玉之言,启我腹中茅塞,请受在下一礼!”

  花玉眉侧身逊让,还了一礼,道:“小妹岂敢当得桓兄这等美言!只望桓兄此去挥戈杀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并且保重玉体,得便时赐教言……”

  桓宇感激地望住她,道:“在下心中永远记住姑娘的话,待得杀尽外寇,凯旋班师,便当趋谒姑娘,再聆教益!”

  两人依依作别,花玉眉应允代他向龙虎庄三老告辞,桓宇原是萧然一身,便从侧门出庄。

  花玉眉黯然魂消,惘然站在树影中,但觉心中一片发冷。

  过了一阵,红衣丑婢匆匆找到她,叫道:“小姐不好了!”

  花玉眉收回万缕愁思,心念一转,淡淡道:“用不着大惊小怪,桓兄曾经向我告辞!”

  红衣丑婢怔一下,道:“小姐虽是只猜对了一半,已足以教婢子惊服!”

  花玉眉明眸一转,道:“另外的一半可是方麟携剑追上去了?”

  红衣丑婢连连点头,她早就对这位心窍剔透玲珑的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又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小姐还是去把两位相公劝开的好!”

  花玉眉叹息一声,道:“桓兄既是视我如遗,我纵然对他有意,但难道还要我低头求他不成?”红衣丑婢道:“婢子代小姐走一趟如何?”花玉眉摇摇头,她接着又道:“即使桓相公不肯回来,能劝得方相公回来也是好的!”

  花玉眉仍然摇头,只挥手教红衣丑婢走开。

  到了午时出发之际,三老轻骑上前,花玉眉仍是那一辆马车,由伍放执鞭,三老告诉花玉眉说,神弹孟三娘将于翌日移灵归去,少林雪浪禅师送师叔风门和尚回寺,郁健则送铁衣柏秋返回武当后方始回山。

  荆登龄顺便问起桓宇及方麟二人之事,花玉眉道:“他们迟早会追上我们!”三老听了大感安慰,只因这桓方二人皆是当今罕见的年青高手,有他们二人,实力增强不少。

  且说桓宇离庄之后,行了六七里路,忽闻一阵蹄声迅急赶来,心想敢是花玉眉追上来了?忍不住回头一望,只见一匹青色骏马如飞驰到,却是那倨傲自负的银剑郎君方麟。

  他站住脚步,微微冷笑。眨眼间方麟已自驰到,纵落桓宇身前。

  两位年青剑客面对面凝望了一阵,银剑郎君方麟拍一拍腰间古剑,道:“桓兄忽然离开,竟是何意?”

  桓宇淡淡道:“兄弟此去便要回到军中,方兄忽然对兄弟客气得多,可是与兄弟离开之举有关?”

  方麟忽然敛去迫人傲气,缓缓道:“桓兄此举教兄弟极是佩服,若果兄弟能像桓兄一般拿得起放得下,那就好了!”语调中隐隐带着忧伤之意。

  桓宇道:“方兄既是说了实话,兄弟也不妨坦白奉告,兄弟对花玉眉不是毫无情意,这番回到军中,定然日思夜想,难以去怀!”

  方麟道:“这么说来,桓兄乃是另有隐衷,是以不得不走了?”桓宇点点头,方麟又道:“假使花玉眉去找你,你便如何?”桓宇道:“现下怎么晓得?她若是如此屈就,兄弟就算是为她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方麟哼了一声,道:“既是如此,何不随我回转?”

  桓宇生性不喜多言,此时心中虽惊异,也不追问,只摇摇头。方麟哼一声,掣出银剑,冷冷道:“你若不随我回转去,就须赢得我掌中之剑!”桓宇道:“这也使得!”当下在道旁折了一节树枝。他明知自己功力大减,是以特意找一根粗如鸭卵的树枝,长度与其剑一样。若是往时,施展这等折枝当剑的上乘心法,树枝长短粗细根本不须讲究。

  方麟道:“你我虽是情敌,但我仍然敬重你是一条好汉,今日之战,若是打赢了你,决不向外间泄漏片言只字。”

  桓宇淡淡一笑,心中却甚是惊异,寻思道:“这是怎么啦?既是怕我回去,又事先答应不泄漏我辱败之事?”正忖想之间,只听方麟又道:“我若是输在你剑下,当即自刎。日后只望你好好对待花玉眉,没有别的事了,你若有后事,不妨也告诉我!”

  桓宇想道:“此人性情傲大,若是输了,自非自杀不可!”当下点点头道:“我若是死在你剑下,那就烦你派个人到南昌北门的永胜镖局,找到一位姓曾的镖师,告诉他说我要释放一个人!”

  方麟道:“就是这末一个口信?”桓宇点点头。两人便不再说,各自凝神运力,蓄势待发。

  他们都晓得对方家传剑法极是高明,谁也不敢大意,对峙了一会,方麟喝道:“南桓以‘意剑十八把’称绝武林,你学会几招?”

  桓宇淡淡道:“银剑十一变你学得全么?”方麟突然仰天大笑一声,桓宇既不乘隙进攻,也不问他发笑之故。方麟道:“我笑的是目下武林中只怕没有几个人叫得出这两宗剑中绝学之名了!”

  桓宇道:“兄弟也有同感!”说话之时,心中忖道:“我此战若是失利,从此天下只知有方家银剑十一变!”此念一生,登时激起满腔斗志。

  方麟银剑一挥,踏步迅攻。只见他眨眼之间,银剑连攻三剑之多,每一到的路数力道绝然不同,差异极大,果是以变见长。

  桓宇一招“驱云布雨”,树枝在身前圈划而出,便将敌招尽数化解。原来他的剑法以意见长,不论剑势出手是快是慢,总是意在剑先,并且用心意运驭剑势。此所以别的剑家必须功力超凡入圣之后,才能折枝当剑。但桓宇自来以竹木当剑,若是劈扫中敌身,威力有如真剑一般。

  两人招数一发,绵绵不绝,但见方麟矫若游龙,剑上银光飞洒盘旋,极尽奇奥迅快之能事。桓宇则时快时慢,攻守都极是严密。

  斗了三十余招,方麟剑法更加迅急神速,变幻无方,但丝毫占不到一点上风,桓宇外表上虽是不及他的威势迫人,但守得极是严密,间或出手进击,总有极大威胁。

  看看又斗了二十余招,方麟用尽全身本事,仍然占不到一点先手,心中暗暗惕凛,迅快忖道:“若是如此缠战下去,总有露出破绽之时。如此说来,我方家剑法岂不是比不上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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