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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花玉眉眼皮抬也不抬,从始到终都没有望过那三名骑士一眼。但凭敏锐的嗅觉,已嗅到傍贴着她的那名骑士身下并没有老人的特有气味,是以猜得出这个骑士必定甚是年青,从剑鞘碰到马鞍的节奏声音推断出他相貌多半很潇洒,又从此人呼吸细微均匀这一点测度出他内功深厚,剑法高强。

  那名骑士果然长得甚是俊挺,头戴英雄帽,身披大氅,露出内里一身劲装疾服。腰间那口剑却显得十分古朴,和他的相貌衣着不大配衬。

  此时剑眉微蹙,似是花玉眉一直不看他而感到失望,同时又因她这种奇特的态度而大感迷惑。

  又走了一程,遥遥已可望见曹州城池,花玉眉已经推想出许多事情,嘴角微现一丝神秘的笑容,却更增添她妩媚绰约的风姿。

  忽见前面尘土大起,十余骑疾驰而至,远远望见这边的四骑,登时缓住疾驰之势。花玉眉本来也懒得瞧看,可是她忽然发觉身边这位年青俊挺的剑客呼吸略呈急促,此是他心中紊乱或是心情紧张的象微,不禁大为奇讶,抬目向前面来骑望去,只见为首的乃是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黑马之上坐着的是全身黑色劲装中年大汉,鞍边斜挂着一柄大刀,白马上坐的是个全身白衣的中年美妇。

  她一看这两骑服饰形相,便知来历。却见又有三骑催快数步,与那黑白两马并驰。这三匹坐骑虽是骏健,却无甚特点。马上之人是一是个老头子,须发皆白,但腰肢挺得毕直,手中提着一支紫铜棍,看来份量甚重。第二个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身上罩住一件长衫,背后却交叉插着一对护手钩。第三个满面虬髯,身材魁伟,却似乎没有带着兵器。

  双方虽然都不是疾驰,但迎面而来,不一会就到了切近。

  ▼第八章 情深恨深

  花玉眉眼皮一垂,再也不看别人。

  她身畔那位年青剑客见她如此情状,更是迷惑,当下低声道:“姑娘的尊姓芳名能够赐告么?”

  花玉眉淡淡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年青剑客道:“那一干人来势不善,恐怕要打一架!待会搭话时,他们势必要问你姓名,在下如若不知,岂不笑话?”

  花玉眉不置评语,简短地道:“我姓花!”

  那年青剑客嗫嚅一下,道:“姑娘不想知道在下姓名来历么?”

  花玉眉淡然道:“我早已晓得了!”

  那年青剑客面上迷惑之色变得更浓。正要说话。对面那十余骑已迫近两丈之内,只听一个洪亮声音喝道:“通通给我站住!”

  双方马匹完全停住,对方后面七八骑中纵出两骑,其一掠过花玉眉他们向来路驰去,边走边喝,把路上行人都赶了回去。另一骑则向他们来路那边驰去,也是禁止行人过来。

  那年青剑客似乎不把来人放在心上,继续低声道:“然则姑娘可否让告在下姓甚名谁?”

  花玉眉伸出玉手,轻柔地抚摸在青玉骢鬃毛上,反问他道:“你此生中恐怕这一回最是低首下气的一刻吧?”她仍然不曾望过他一眼。

  那年青剑客勉强笑了两声,道:“不错,请问姑娘我到底是谁?”

  花玉眉拍拍青玉骢,道:“你就是此驹之主,姓方名麟,外号银剑郎君,你父亲就是玉马银剑方长恒,世居蒙山之麓,与二十年前名震江南的桓公并称剑中双绝。又称南桓北方,我说得可对?”

  那年青剑客瞠目结舌,看他那种震动惊愕的样子,教人担心他可能随时栽跌马下。

  对方那位黑衣骑士又洪声喝道:“呔,好大胆的狂徒,还不下马送死尚复何时?”

  他声音响亮之极,震得双方之人耳鼓都嗡嗡而鸥。但这银剑郎君方麟却宛如不闻,呆呆望住花玉眉娇艳绝世的侧面,胸中波涛起伏,心绪紊乱之极。

  那白衣中年美妇发出银铃似的笑声,道:“那小伙子已经着了迷啦,这可教我记起卢郎你当日见到我的情景,也是这样呆头呆脑……”

  这几句话别人听了不好意思笑出声,但那被称为“卢郎”的黑衣大汉自家反而纵声大笑,白衣中年美妇接着道:“喂,小伙子,要不要我们暂且退下,等你们交代清楚之后才动手?”

  银剑郎君方麟仍然似是没有听见,花玉眉却嫣然一笑,抬起眼皮向那中年美妇望去。她的笑容虽是娇艳媚丽之极,但那对明眸中却射出慑人寒光。白衣美妇微微一怔,道:“哎!我白衣罗剎今日碰上对手啦……”

  旁边的人都不明事故,那个显得毕挺的老人道:“钟姑娘你说什么了?”

  花玉眉嗤地一笑,垂下眼皮,道:“还是钟姑娘么?”声音虽细,但全场之人无不听见。

  白衣美妇面色一冷,道:“我就是高兴用白衣罗剎钟秀之名,不准别人称我做卢夫人,喂,卢郎他都不管,别人管得着么?”她的话声甚是娇脆悦耳,因此虽是说得急快,大有骂战之意,却仍然十分好听。

  银剑郎君方麟直到这时才冷冷瞥视对方众人一眼,接着淡然挥手道:“许长胜余不败何在?”

  后面两骑应声催马上前,一齐朗声答道:“小人在!”

  银剑郎君方麟道:“过去把他们打发了!”

  那两人在马上拱手以应,随即飘身下马,动作迅快异常。两人径往大路中心一站,连背上长剑也不撤出,举手向对方众人招一招,话都不说一句,态度之骄横狂傲,可说是古今罕有。

  对方一排的数骑中进出怒骂人声,但前面的五骑却不做声,凝视打量路上二人,只见他们俱是四旬上下的年纪,衣着朴素,面目黧黑,若不是背插长剑,稍为装作一下,准也以为他们只是平常庄稼人而已。

  黑衣大汉哼一声,道:“在七虎将中挑出两人上去打发他们便是!”

  白衣美妇螓首轻摇,道:“不行,须得挑出四人,两人一组,用联手招数……”

  黑衣大汉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洪声道:“大虎二虎一组,三虎四虎一组,过去试试这两个小子有什么出奇的剑法……”

  这边厢的银剑郎君方麟对于人家的调兵遣将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花玉眉自然更加不管这闲事。她低声道:“我刚才道破你的来历家世,你心绪大乱,竟是何故?”

  银剑郎君支吾道:“我……我心乱么?”

  花玉眉淡淡道:“可是你父亲跟你说过什么话?你从实招来……”

  她的口气倒像是官府审犯人一般,但银剑郎君方麟却似乎无暇注意到此,嗫嚅道:“姑娘可否告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请告诉我吧!”花玉眉道:“这话不啻承认你父亲嘱咐过你了,但他却没有告诉你内情,对不对?”

  银剑郎君方麟尚未开口,花玉眉已接着道:“他怎生嘱咐你?让我猜猜看,大概是告诉你说,当今武林中,纵有战过‘剑中双绝,南桓北方’之人,但亦已寥寥无几,而这些人现下也不会再现身江湖,只有一个人,和他有一段解不开的过节,这人是用不着告诉你,只要记住凡是有人道破你的身世来历,你就万万不可招惹……”

  这番话只说得那位年青剑客频频点头,花玉眉莞尔一笑,又道:“当时你虽不便多问,但心中却很不服气,暗想有一天如果碰上这么一个人,哼,哼,总要教他见识见识‘银剑十一变’的滋味,我没有猜错吧!那就行了,你现在如何对付我呢?”

  银剑郎君方麟被她说得既不能急,又不能怒。一身傲骨骄气都被她挫压下去,心中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下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谈到此处,大路上鏖战飞起,那个身量高瘦的许长胜迎战对方七虎将中的大虎二虎两柄大刀,又矮又肥的余不败则接住三虎四虎两人,也是两把大刀。这许余两人都是在大刀刀锋几乎触体之时才突然撤剑封闭,出手之快,已是时下不可多见的剑家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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