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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雪浪禅师道:“善哉,善哉,天幸姑娘博学多闻,识得这种毒药之性,若是姑娘不在此间,全庄上下数百性命都难保存,姑娘真是功德无量!”

  郁健也道:“这次教训使我惊心动魄,看来还是不能小看了用毒之学,日后如有机会,郁某定必潜心参究这一门学问。”

  红衣丑婢谦逊几句,便将须用之物列一张清单,内中除了各种药材之外,只有一口大缸稍稍令人感到讶异。

  她列好了之后,道:“这些药材是寻常之物,咄嗟立办,取来后都放在大缸之内,用上好高粱泡浸,五日之后,便可应用。”

  荆登韶看看厅中已没有可供差遣的人手,便亲自去办置药材之事。

  余下之人都动身到全庄内外巡看,遇有毒发时恰在屋外,以致僵卧地上之人都抱至屋中安置。

  这天晚上,龙虎庄中除了大厅中点着灯火之外,别处再也没有一点灯光。

  红衣丑婢忽然化装为小厮,紧紧跟定三老,寸步不离,三老都暗暗觉得奇怪,但想不出是什么道理,便诈作不知。

  到了三更时分,一声厉啸划空而至,落在厅外,接着一个冷酷的声音道:“威震天下的龙虎庄今晚为何这等萧条?”

  这口音一听而知是那勾魂怪客崔灵发出,荆登龄冷冷接口道:“老朽先请问崔总司作何想法?”

  人影一闪,崔灵已经独自踏入大厅之内。此人果是胆气过人,明知厅中的三老及雪浪禅师郁健五人无一好惹,依然毫不在意,独自闯入庭中。

  他环视众人一眼,却没有注意三老身后的乔装小厮,凶睛一转,狞笑道:“好极了,果然通通中毒而死!”

  司徒登瑜厉声道:“你怎知有毒?”

  崔灵瞪他一眼,道:“我若是不知,来干什么?但你们无须向我瞪眼吹须,我崔某人虽然有个毒圣兄弟,可是他却不会下毒,我也不擅这一门工夫,到底是谁下手,恕难奉告,嘿,嘿……”

  他狞笑之声未歇,峨嵋派高手郁健已经掣出长剑,大喝道:“这事岂容他狡辩得掉,我们先拿下这厮,再作道理……”

  说到“道理”两字,身形已纵了出去,剑化长虹,直射崔灵前胸,他出手凌厉辛辣,崔灵不敢大意,左手一拍一带,内力涌处,已将剑尖带歪。接着右手起处,一道精虹注射出去,发出锐利破空之声。

  这一招迅快狠毒,功力深厚绝伦。三老和雪浪禅师都大吃一惊,一齐纵上去,打算抢救,谁知郁健久走江湖,历经无数战阵。早知晓对方功力较强,实在不能力敌,是以那一剑急袭时只施展出七成内力,到了剑势受挫,剑尖一歪之时,他真气迅沉丹田,打个千斤坠,身形硬生生落在地面,同时挽剑一封,恰好封住对方弹射而至的那道精虹。

  “呛”的大响一声,两件兵器相触,崔灵使的原来是柄可以围在腰间的缅刀。刀锋砍在敌剑之上时,发觉削不断,立时涌出内力猛可迫撞,郁健承受不住,蹬蹬蹬一连退开三步!

  这个当儿,雪浪禅师的戒刀,荆登龄的刚柔掌力,同时袭到,崔灵刀光收回来旋绕一匝,将这两名强敌攻势尽行消解,口中厉声道:“原来是一些以多为胜的鼠辈而已。”

  接着长啸一声,屋瓦簌簌震动,声音直传出七八里之遥。

  荆登龄退开两步,摆手阻止雪浪禅师和其他的人再向他动手,霜眉一皱,道:“你可是召唤那毒中之圣?”

  众人听了这话,都心头一凛,崔灵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荆登龄凛然道:“如若是他的话,老朽兄弟只好取出数十年罕得动用的兵刃了!”

  郁健闻听此言,微微一怔,低声向雪浪禅师问道:“请问禅师可知道龙虎庄三老使用何种兵器?”

  雪浪禅师注视看崔灵身上,摇头答道:“老衲我从未闻知三老竟各尚有趁手兵刃!”

  要知龙虎庄三老自行道江湖之日,始终以一双肉掌应敌,龙虎掌力所及,虽不能无坚不摧,挡之立毙。但是确未使用过任何兵刃,包括龙剑虎鞭在内。是以此话一出,峨嵋高手郁健和少林雪浪禅师大感愕然,但是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也不愿轻易猜测,只好一旁静待。

  只见崔灵环视众人一眼,哈哈一声长笑,傲气凌人,藐然道:“名门正派,自命侠义,果然不凡,一则以多取胜,二则兵刃对空手,不知是否还有第三宗?”

  荆登龄面色微变,心想崔灵这话实有道理,以他们这等身份地位,在武林中已隐隐居于各大门派掌门之上,单是三老联手对付一人,传出江湖,已经足以贻人话柄。何况合三人之力不说还要取用兵刃?

  荆登韶、司徒登瑜二老面色铁青,齐声喝道:“崔总司若是口中不干不净,莫怪老朽兄弟得罪……”

  荆登龄一摆手,道:“我们若是一点闲话也受不得,平日的修养胸襟功夫都白费啦……”话犹未毕,崔灵已冷冷道:“如此说来,三位已决定要取用兵刃合力对付我那个兄弟了?”

  荆登龄心想:“我三人若要不使名声受损,就是粉身碎骨,亦何惧之有?只是那毒圣桓宇毒功太强,我兄弟三人虽是联手与抗,最多也不过能自保其事,决难取胜歼敌。若然崔灵趁我等相持之际,发动攻势,郁兄和雪浪禅师功力最多抵住崔灵,彼时全庄必毁在敌人手下。再说这崔灵一身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万一赢了郁兄和雪浪禅师,加以戳杀,我龙虎庄纵是得以保存,却如何向天下同道交代?”

  他一想起别人安危,便忘了自身荣辱。凛然扫瞥荆登韶、司徒登瑜一眼。他们三人数十年寸步不离,几达心意相通地步,这一眼对望之后,各自了然于胸。

  荆登龄这时才应道:“不错,老朽兄弟要教你见识本庄真正绝艺,你怎么说?”

  崔灵被他这话挑起好奇之心,傲然挥手,龙虎庄三老也不多言,一经转身奔入后面。

  他们穿过两重院落,忽然一道人影如奔雷掣电般地追了上来,道:“三老请留步。”

  三老停步回头一看,却是那扮作小厮的红衣丑婢。她呲牙一笑,道:“三老可还记得与我小姐约定的话?”

  荆登龄道:“姑娘是指不得伤害桓宇兄之事么?”

  红衣丑婢点点头,荆登韶接口道:“难道老朽等兄弟三人就束手被桓宇兄弟杀害不成?自然要设法将他阻拦住。但如若手中没有兵刃、实在抵挡不住他的毒功!”

  她道:“三位当真去取兵刃?抑是另有他图?”

  司徒登瑜道:“我等自然当真去取兵刃!”荆登龄叹口气道:“我们不必隐瞒姑娘,实是去作与桓宇兄同归于尽的准备!”

  红衣丑婢紧紧钉问道:“那就是说三老要在身上盛装火药。以便抱住桓宇相公时,由另外一人发出火弹,便同归于尽是不是?”

  荆登龄坦然道:“正是此意,因此我们除了盛装火药之外,还得动用兵器,始能欺近桓宇身边!”他长叹一声,又接着道:“姑娘须知我等兄弟心中实在十分难过,桓兄不但人品武功皆是上上之选,人间龙凤,而且大义凛然,为国家流血出力,出生入死。凡此种种,我等兄弟极是钦佩仰慕,无奈他目下受制于妖邪之辈,以他一身武功。加上无敌毒力,不但本庄将蒙受其害,只怕日后尚将流毒天下,为敌人张目……”

  红衣丑婢摇头道:“不行!我家小姐嘱我必须尽力阻止诸位下手!”

  荆登龄肃然道:“我等兄弟三人向来极是友爱,于今眼看雁行折翼,还须由我们亲自下手,这等痛苦定然不在花小姐之下!”

  红衣丑婢明知讲不过道理,当下面色一沉,道:“三老如果紧执已意,休怪婢子无礼!”

  荆登龄忍辱负重,徐徐道:“只要老朽今日不死,姑娘爱如何处置,老朽无不从命!”

  红衣丑婢道:“若是今日三老伤了桓相公,婢子立刻顿足一走,任教贵庄上下数百人中毒身亡。那时节只剩下三老活在世上,谅也没什趣味!”

  这话一出,龙虎庄三老纵是当世豪侠之士,也不由得面色更变,要知这红衣丑婢乃是花玉眉的心腹手下,花玉眉钟情于桓宇之事,三老如何不知,是以若然桓宇被害。花玉眉使用毒手段报复,乃是人之常情。红衣丑婢这话非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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