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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朱伯驹举步刚跨进石室,却听身后发出一声闷哼,而且听声音竟是房二姑。他大吃一惊,正待回身退出石室,又是一声锵然大震,一道重逾千斤的铁栅,由顶壁猛地降落下来,刚好把石室出口封住。原来方才房二姑正要随朱伯驹进入石室,却被史大江冷不防由背后点了“肩井穴”,闷哼一声,当场晕了过去。史大江几乎是同时动作,再扳动石室门旁的机关,降下了铁栅,将朱伯驹关闭在石室之内。朱伯驹久走江湖,阅历练达,万万料想不到竟会在史大江手里阴沟翻船。但他依然很镇定沉着,伸手摸摸那道铁栅,踌躇了一下,又缩回手来。

  史大江站在铁栅之外,阴森森的笑了一阵道:“姓朱的,别动歪脑筋,这铁栅是纯钢打造,休想损它分毫。其实你即便走出石室,也难以冲过外面的重重关卡。”

  朱伯驹极力保持语气平和,道:“史大江,朱某倒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史大江得意的笑道:“姓朱的,别忘了上次你曾给本鹰使喂过‘血魄丹’,可见你早就想致本鹰使于死地,好在老子命大,从血尸门拿到解药。有句话说:有来不往非君子。今天该倒霉的是你了,不过,你放心,老子还不想马上要你的命。”

  朱伯驹颓然一叹,霎时大有英雄末路之概:“我希望你能把房姑娘放开,她和贵帮素无恩怨纠葛,要算账一切只算在朱某头上。”

  史大江嘿嘿笑着,笑声阴森可怖而又淫邪:“你放心,这样一位细皮嫩肉的大姑娘,即便看看也蛮舒服,在下把她供在床头上还来不及,怎舍得把她弄死。”

  朱伯驹双目光芒暴射,厉声大喝道:“史大江,你若敢动她半根汗毛,朱某就扭掉你的脑袋!”

  史大江冷然一笑道:“死到临头,还他奶奶的跟我嘴硬,我看你是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朱伯驹终于强忍着腹中怒火,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言语。铁栅外又传来史大江的声音:“姓朱的,老子要走了,你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朱伯驹大声吼道:“你要滚只管滚,把彭翼找来,朱某有话跟他讲。”

  史大江道:“也好,老子懒得和你多讲废话,反正你已死定了,现在告诉你几句实话,依老子的意思,昨晚就要宰了你。可惜帮主不答应,他想让你多受几天活罪,另外也想多引一些不知死活的前来上钩,免得你死后没人做伴。”

  朱伯驹此时倒沉得住气,道:“贵帮主的大恩大德,朱某在这里谢了。”

  史大江猛吐了一口浓痰,骂道:“妈的,真是三斤重的鸭子,二斤半的嘴,嘴巴还倒蛮硬!”

  他说着,俯身抓起业已昏厥的房二姑,挟在胁下,大步而去。朱伯驹直等史大江的橐橐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在石室一角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此刻他思潮起伏,心境再也静不下来。

  他原来的打算,是想藉金鹰帮的力量,消减血尸门,至少是希望他们双方拚个两败俱伤,以收渔人之利,所以才把向阳村慨借金鹰帮。谁料到金翅膀彭翼竟然将计就计,设下圈套将他套住,使他原本的一局妙棋,到头来反而弄得全盘皆输。这在他,出借向阳村等于引狼入室,对于整个武林,却又变成了助纣为虐,世上可有这样窝囊的事?而这种事偏偏又落在他这位名震宇内武林第一世家的玄剑庄庄主头上。

  这间石室,大约三丈见方,室内并无灯火,也无任何设置,一片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铁栅外因为有灯,又一切看得甚为清晰。此刻,他倒并不过分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的反而是房二姑、房老太以及那位擅制火器火药的茅焕。渐渐,他又想起玄剑庄,想起爱子朱虚谷,以及彭一行和董秀姑在庄上的情形如何,再有谁能从席荒老妖手中救回彭香君?还有,就是李百灵,她到底会不会再回玄剑庄?那小关手中真有“天铸剑”?朱麒带着妻儿是否安然抵达了金陵?……他的思绪,是那样杂乱无章,那样乱得无法整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不觉朦胧睡去。

  铁栅外通道上有脚步声传来,这次是由远而近。朱伯驹虽然已从惊觉中醒来,却并未睁开眼睛,因为他早已料到来人是谁。脚步声果然在铁栏外停住。立即,耳际响起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朱庄主可在里面么?”

  来人竟是乔玉。乔玉─这个淫邪冶荡,年过三十看起来还只像十三四岁的女童,能够在半个月当中身量增高了半尺有多,实在神奇得不可思议。朱伯驹至今对她是否真是乔玉,仍然如坠五里雾中,停留在半信半疑阶段。他依然不曾睁开眼来。由于石室内一片暗黑,铁栏外的人,很难看清他身在何处。乔玉顺手丢进一个火折子:“朱庄主,石壁的孔洞里有盏油灯,最好把灯点上,你一向正大光明,何必躲在暗处。”

  朱伯驹并未理会,却终于开了口:“你真是乔玉?”

  铁栅外发出一阵娇脆的格格笑声道:“这还会假么,你看我那一点儿不像?”

  朱伯驹淡淡道:“半月前朱某见过的乔玉,论身材只像十三四岁的孩子。”

  乔玉却一本正经的说:“我把好几年的身高,一次长出来,又有什么不可?”

  朱伯驹摇摇头,道:“世上不会有这种事。”

  乔玉微笑着道:“那只能怨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朱伯驹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乔玉手指拨弄着铁栅道:“看看你啊!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何况,彼此还有过肌肤之亲。”

  “你这话过份了。”

  朱伯驹终于睁开眼来,显得声色俱厉道:“朱某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和你这种女人有过肌肤之亲!”

  乔玉又响起她那娇脆而又冶荡的笑声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曾看过我赤裸的身体,也曾在我身上摸过,难道这还不算和我有过肌肤之亲?”

  乔玉这话不假,朱伯驹无法否认,但他当时是适逢其会,即便在她身上摸过,也并不存半点邪念。“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承认了吗?”

  乔玉接着问。朱伯驹“哼”了一声道:“你若硬往朱某身上栽赃,朱某还有什么好分辨的!”

  乔玉倒是风情万千的道:“所以,就因为咱们有过这层关系,现在你落了难,我才来看看你。何况,名震武林的玄剑庄主落到这种下场,只怕任何人也会同情的。”

  朱伯驹道:“朱某生死有命,用不着你来同情!”

  乔玉撇了撇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可知道我外公要怎样处置你?”

  朱伯驹没有一点怯意,道:“朱某既然不幸落在彭翼手中,杀剐存留,任凭于他。”

  乔玉神色似乎正经了些道:“不愧是玄剑庄主,这分豪情,实在令人佩服,我外公马上来了,你有话直接跟他老人家讲吧。”

  乔玉刚走出几步,通道不远处已传来金翅膀彭翼的声音道:“玉儿,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乔玉答道:“我来看看朱庄主,别让他跑掉。”

  彭翼道:“还不快回向阳村去,这边的事,自有外公来处理。姓朱的关在这里,已是插翅难飞,他能跑到那里去?”

  乔玉的脚步声远去。金翅膀彭翼的脚步声却已停在铁栅之外。“朱庄主,委屈你了,是老夫来看你,可有什么交代的?”

  彭翼两眼灼灼的望向石室之内,嘴角挂着一抹冷峻的笑意。朱伯驹的声音,似乎更为冷漠道:“彭翼,你好狠毒的手段,朱某既然栽在你手里,一切只有任凭处置了。不过,朱某在临死之前,仍想问个明白,你和席荒老妖是怎样勾结的?”

  彭翼皮笑肉不笑,抬手摸摸八字胡:“说起来也是最近的事,若不是你主动让出向阳村、也许不会演变成今天金鹰帮和血尸门的团结合作。”

  朱伯驹正色地道:“据朱某所知,你们金鹰帮和血尸门一向势如水火,绝难并存江湖,如今演变到冤家变成亲家,倒是难叫人相信的。”

  彭翼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道:“岂止你不解,只怕天下武林,谁也不会认为有这种事发生。其实理由很简单,老夫早就想到,不论血尸门或金鹰帮,以目前的势力,若想称霸武林,唯我独尊,总是大大不容易的事,所以才考虑到把双方势力合而为一。血尸门的力量,深藏古墓,金鹰帮的力量,集中向阳村,双方近在咫尺,阴阳协调,刚柔相济,彼此互为接应,如此一来,不出三年,大江南北,何愁不尽属金鹰帮和血尸门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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