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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乔玉的神情不但不像十二三岁小孩,简直连几十岁的大人,好像也比不上她的精明冷酷:“但我当时却不敢跟他们拚命。因为他们人多,有备而来,时间又是在半夜。所以我干脆不抵抗,任他们摆布。这样我反而发挥了我的优点。”

  “你有什么优点?”

  “我年纪小。我记得你以前巡视囚室之时,对我好像也不大注意,你很疏于防范我。所以那时我其实随时都可以出手突袭置你于死地。而你的锁匙,则可以不触发警报系统。你看,假如我不是自愿留下的话,我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尹章哑口无言!这个小妖精,的确是讲真话。唉,但这些事情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全身力气像是雪狮子对着烈火,消融得那么快……“我还有一个秘密,你听了可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乔玉眼中冷意森然:“任何人都以为我只有十二三岁,但实际上我就算不比你老,也不一定比你小。你告诉我,你今年几岁?”

  尹章虽然已软弱疲倦得快要跌倒,但乔玉的话仍然使他大为惊讶,因此他勉力回答:“我今年三十五,你呢?”

  “我们差不多。”

  乔玉点点头:“眼睛有时很靠不住,尤其是在年龄方面。”

  “墓主也说过眼睛靠不住,但却不是说年龄,而是说武功……”

  乔玉颔首:“我知道,所以你刚才应该闭上眼睛,那样你至少可以多支持几个回合才落败!”

  “是不是金翅膀彭翼来了?”

  “不是,是玄剑庄庄主朱伯驹来了。这个人连我也一看就害怕,血尸席荒为什么要惹他?”

  尹章似乎想回答,但还未发出声音,便已一跤跌倒,再也不会动弹。乔玉把三人的尸体丢入草丛内。她自己也突然隐没于树林内。

  金老八率同两名手下李安和施贵,负责巡搜另一条路线。金老八是“奇冤狱”总管,地位似乎远比不上罄石堂主耿老大。但其实权力更大,参与更多机密。因为他是血尸席荒亲传的门人之故。金老八并没有如尹章所料弯到古墓本府。他只发出联络暗号。但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还不见本府的人出现,便感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妙。他们藏身于一个并不宽大的山洞内。这是大别山二十个秘密联络地点之一。金老八所发出的暗号,已报出地点。所以本府里的援兵,应该很快来到。就算有些人偷懒,但平日最要好的师兄洪文柏和沈石培,也应该会赶到。可是四下峰峦山岩,都静悄悄的,毫无援兵踪迹。金老八个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粗眉环眼。神态凶暴可怕。他眼睛一瞪,声如响雷:“李安,你发了几支火箭?”

  “三支,每一支都射上半空,爆出彩烟。”

  李安小心翼翼回答:“老总,还要不要再发讯号?要的话我得马上装好火箭。”

  “不必了。”

  金老八沉吟忖想:“走,先回狱府瞧瞧,我猜八成儿是本府那边出问题,墓主和五大使者都不在,实力不强,你们全要小心。”

  他们迅即离开山洞,翻过两座山峰,远远便看见“奇冤狱”入口那块巨大青石前面,齐齐整整排列着十几个黑衣人。但这些人都是躺着而不是站着。这等时刻,本来就不是睡觉时间。即使睡觉,地点亦不对。何况一排十几二十个人齐齐躺着,看来更不对劲。金老八和李安施贵,躲在草丛中远远瞧了好久,仍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便是那十几个属下,已经被人放倒,还故意排得齐齐整整地示威。敌人示威的对象自是他金老八无疑。不过细看之下,似乎那些属下之中,并没有尹章、陈森、梁伟三人在内。施贵奉命打头阵。他迅快奔去,到了切近一看,那十几个同伴果然都已气绝毙命。他一下子就查看出这些伙伴们的死因。是“连珠化雨”,兴山房家享誉武林逾百载的暗器道绝艺。施贵在那边远远比几个简单手势。金老八已明其意:“若是房老太下的毒手,”他对李安说:“问题就简单了。起码不必提防外来的强敌。但那老太婆本事真有那么大?就算加上化名为赵大嫂的房二姑,我看也办不到!”

  李安耸耸肩膊:“那可不一定。人家躲在暗处,抽冷子发暗器,这一招可难防得很。咱们的人每一拨最多三个,所以会被人家分批暗算。”

  金老八点点头:“这话有理,施贵已经在那边转了好一会,但迄今还没有出事,那房老太房二姑会不会已经跑掉?”

  说话间施贵已壮起胆子,独自进入地底的“奇冤狱”别府。施贵纵落入口下面的石室时,手中精钢长刀一招“夜战八方”,刀光绕体环护,大有风雨不透之威。相当宽大的石室内,闇静无声。可是人却真还不少,全部贴着石壁静静地坐着。施贵一望之下,首先知道这儿一共七个贴壁而坐的,都是本来在囚室的人。其次也知道他们跟上面的同伴不一样。因为上面的同伴全都闭目毙命,但这儿的人,却个个睁大眼睛瞧着他。换言之,他们都是活人。施贵不暇细看,目光迅即向上掠瞥入口门户。这个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秘密打算,无疑地他想立刻从原路逃出去。“施贵,别轻举妄动。”

  贴壁静坐的七个人,本来个个像是木偶石像,现在终于有人开口。讲话的是个须发泰半花白的老者,气度沉潜,双眼炯炯有神。施贵几乎天天都巡视每间囚室,当然认得此老乃是衡山派耆宿吕东阳。亦知道此老往昔是以轻功和剑法名震武林。这种人不是普通人物,既然开口,自是不可等闲视之。

  “什么叫轻举妄动?”

  施贵故意反问。“你若是想从原路出去,即是轻举妄动。”

  吕东阳答得很干脆:“不过,假如你认为房家的‘连珠花雨’只是徒有虚名的话,却也不妨试一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施贵作出一个岂有此理的表情:“我若是被放倒,难道会对你有坏处?”

  “不,谁放倒你都一样。”

  吕东阳站起身,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长剑:“但我一来不想房老太麻烦。二来我服过解药,又打坐运气了老半天,也想试验一下复元的程度。你老哥正是我合适的对象。”

  施贵一眼便认出吕东阳手中之剑,乃是本派兵刃。当然这时候已不必争论强夺巧取应不应该的问题,施贵只想知道对方的话真到什么程度?这吕东阳的确服了解药而恢复了全部功力?是他一个人抑是所有的都这样?还有,解药从何而来?

  吕东阳甩掉剑鞘,弹剑仰天冷笑:“十五个月算得是很长的时间,但我从未作过还有提剑上阵的幻想。”

  那柄长剑被他一弹,竟然嗡嗡长鸣,声如龙吟。显然他功力尽复,无怪他敢做出本来连幻想也不敢的事。施贵可真不敢冒险夺门而逃,因为一来房老太的“连珠花雨”暗器绝学,上面一大排躺着的十几二十个伙伴,已足以证明。二来这吕东阳乃是南岳衡山老一辈高手,他的轻功素负盛名,若是跃起逃走,那等如要跟吕东阳较量轻功。施贵自问轻功练得并不杰出,所以拿这样东西跟人家比,最好还是免了。施贵提聚内力,全力催运血尸席荒独门奇功“血海幽风”。他双眼微微闪现出绿光,相当骇人。那些贴壁静坐不动的众人中,一个年轻女子惊哎一声。她相貌颇为秀丽,但由于身上衣服破裂了几处,所以她的坐姿最特别。她双手交叉抱臂,身体尽量屈曲,显然是不让肉体暴露出来。

  在这秀丽女子右边,是个中年道人,神色安详和蔼:“别害怕,施贵虽然学过血尸独门内功,但还不成气候。吕老先生最多不超过三剑,就可以凭天下无双的轻功追上施贵,斩断他双脚。”

  施贵当然知道说话的人,乃是武当派高手张峤。他也知道这儿被囚禁的许多名家高手,其实当时都是束手就缚的,那是因为他们都受到比自己性命还严重的威胁。因此,这些人一旦恢复自由而且胆敢出手,情况便极之不妙。施贵这时简直感到双脚已经跟他身体脱离,不觉心神大震,骇然失色。“你大概就是余无双姑娘吧?”

  张峤又说:“贫道偶然曾听见施贵这些人交谈时提起你的姓名。”

  那秀丽女子颔首承认时,忽然玉面通红,眼睛不敢抬起。一望而知她被施贵这一边的人提及之事,必定是内容很有问题。证以她衣服破裂情形,可知十九不离男女间事。不过大家心中都只泛起无限同情和怜悯,没有人有讥笑或瞧她不起的想法。

  张峤又开口,这次却是向吕东阳说的:“吕老先生,贫道敢请你剑下留情,最多只斩断施贵双脚,以便留下活口,咱们或者可以多知道一些秘密消息。”

  吕东阳点点头,随即泛起森冷微笑,跨步向施贵追去。施贵这时斗志全失!他一想再想之下,逃既不可,战亦不能,忽然双腿一软,跪倒地上:“吕老饶命……请饶小人这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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