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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彭香君想想也对,却又忽然感到好像坠入了五里雾中,根本找不到方向了。她问,怯怯地:“那……那我应该怎样问呢?”

  “你不必问。”

  血尸席荒声调带着怜悯之意:“既然你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那你问问题又有何用?”

  换言之,既然你是傻瓜,则天下任何名言至理,对你都没有用。此理其实甚明,只不过血尸席荒没有如此无情地讲出来而已。彭香君茫然道:“那么你要让我像木头一样坐在这里?”

  石不能言最可人,古人这句话说得不错。石头跟木头一样不会说话,所以才不会使人烦厌。美丽的女人,亦应如此才是!血尸席荒虽然这样想,却没有讲出来,话题也忽然岔开!“我要去问朱虚谷几句话,你不要跑开。但我准你竖起耳朵听,要是听不见,也可以走近一点儿。你答不答应不跑开?”

  “我答应!”

  彭香君赶快恳切表示。

  朱虚谷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有时很模糊,显然对方什么古怪功夫,可以把声音节断或加以干扰。现在他听见一个声音传入,既威严而又慈祥:“朱虚谷,若是你听见我讲话,你回答我一声。”

  “我听见。”

  朱虚谷不禁感到紧张。这个天下震惊畏惧的老妖,他有什么花样呢?“我仔细看过这座屋子,加上你刚才对彭香君情况,我有些见解,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当然好,我会很小心地听着。”

  “这间屋子,机关一经发动,门窗关闭之后,武功再高明之人,的确是出不来也进不去的。不过这只是指外人而言,如果是你,既攻得进去,亦可以逃出来。”

  “恕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不必回答,以我想来,攻入屋去办法较多,否则你若是以此陷阱,困住了某些敌人,要是一定要等到对方饿死渴死的话,在时机上显然会发生问题。这是攻入去方面的推理。现在讲的是你出得来出不来,依我看法,至少有两条路可以出来!”

  朱虚谷面色大变,幸而有墙壁隔住,所以对方看不见。他极力冷静下来,还笑了两声:“请你指教!”

  “你显然可以利用外面的彭香君,得以打开窗户,这种古老方法很有效,利用她的体重,站在某一位置上,你在里面就可以扳动机括,这时窗户就可以打开。如果外面没有人帮忙,你在里面永远弄不动机括。”

  朱虚谷感到额上有冷汗沁出。无怪父亲千叮万嘱,言下对这血尸老妖忌惮万分,果然这老妖真的厉害高明无比。朱虚谷没有回答,冷汗仍然沁出来。唉,跟这种老魔头为敌,实在可怕得像噩梦。他怎能了了分明测知一切?连心理过程,亦了如指掌?“朱虚谷,你不敢冒险打开窗户,这一点很聪明,做得不错。可是却更对你的生命增加危险。因为像这种人才,我怎肯让朱伯驹继续训练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朱虚谷答得很冷静:“假如您老人家没有攻破此屋,以及杀死我的把握,您当然不会告诉我这些话。但在您出手之前,请赐告我,您除了破屋杀人之外,有没有第二条路可行?”

  ▼第二十五章 跟踪术

  血尸席荒有点儿意外地寻思一下,咳,真想不到朱伯驹这个门人,才智武功都如此了得。他也问得很好,除了破屋杀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答案是没有,绝对无第二条路可行。但这年轻小伙子的话似乎有点儿问题,待我想一想那是什么?哎,对了,他一定还有某种我料想不到的杀手锏,大概是属于同归于尽的厉害埋伏,因而到了他坚信自己免不了一起死的话,便会利用这种机关埋伏了!“有,还有第二条路!”

  “哦,还有吗?是不是叫我投降?”

  “那只算第三条路。”

  血尸席荒的声音仍然慈祥悦耳:“我并不忙于杀你,只须等到朱伯驹出现,我跟他的前仇旧恨了却,然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朱虚谷轻轻叹口气。想那血尸席荒这个名字,给予世人何等血淋淋可怕、何等惨酷无情的印象?可是事实上他是不是呢?他吸人血练邪功虽是事实,可是他却又并不是完全像世俗传说,那种毫无人情味的魔鬼……

  “你为什么叹气?”

  血尸席荒问。他的耳朵真是灵敏得有如魔鬼:“莫非你不同意我这种做法?你敢是不同意上一代的怨仇,由上一代自己解决?”

  “我不是不同意,但请你原谅我多嘴,我请问你,我那位逝世多年的师母,难道还值得你这样做?”

  “啊,你也知道这个秘事,我奇怪朱伯驹为何会告诉你?但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取朱伯驹的性命!”

  “席前辈。”

  朱虚谷忽然礼貌起来,口气相当尊敬:“请问您,您和家师当年那段仇怨,既然家师母已经亡故多年,你们能不能忘记了这件事?或者您有什么条件,容晚辈代为转告家师如何?”

  血尸席荒心里冷笑一声,但话声仍然很和气:“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样做?”

  “我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

  朱虚谷心中茫然,从实招供:“而且最使我奇怪的是,是您这个人,您一点儿不似我想象中的那个……那个……”

  “你想说血尸老妖对不对?你尽管这样称呼,反正我不会介意。”

  “看您的言行,的确与传闻不符。您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我很少分析我自己,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弄死彭家兄妹,所以觉得奇怪?”

  “那当然亦是原因之一,但主要还是您个人,您很冷静,很通情达理,而且显然很有学问,您应该是大侠而不是……不是……”

  血尸席荒微嗟一声。这种学问,跟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好讨论的?世人都以为凡是魔头,必定暴戾躁急没有学问。其实恰好相反,要是具备上述这些条件,那么可肯定的是,这个魔头一定高明不到哪里去。而且,深入一点分析,侠与魔以何种定义和界限来区分呢?

  他只提出这一点:“朱虚谷,你师父目下侠名倾天下,多年来做事做人,都很正派,对吧?可是他当年做错事之时,他那时算不算邪恶妖魔?”

  朱虚谷感到可怕压力,额上又沁出冷汗,讷讷以应:“他……他那时……是的……”

  “他多年来已改过自新,所以博得侠名,这一点我不反对。”

  血尸席荒似乎很大方,评论也很中肯。朱虚谷忙道:“是,是,这正是难能可贵之处。席前辈,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话您认为对不对呢?”

  “别拿古圣贤的话来压我。”

  血尸席荒声音转冷:“我没有活在他改过的日子里,从前的我,在他犯错之时已经死了!现在,他要偿付的仍是当年的犯错时的债!”

  朱虚谷发出呻吟般的叹气声:“席前辈,您讲得我头昏眼花,我可不可以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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