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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血尸席荒说。那两个穿红衣服的女鬼,首先回转身面对着他,其余三个黑衣男鬼,亦相继转过身子。他们的面孔都瞧不清楚,那是由于一来光线幽暗,二来每张面孔上总有三两络长发垂覆,遮掩了一部份五官。血尸席荒本人亦是如此。“现在离传说中咱二度出世的日子,只有二十余天。”

  他温和慈祥声音,在巨大秘室内回响,甚是悦耳:“外面有些什么风声?有没有什么门派或奇人异士采取行动?”

  左边红衣女鬼应道:“武林中人,除了咱们老家附近千里之内,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好像有警觉戒备之外,稍远地方的,便全都一如平常。”

  她的声音居然很娇嫩很好听,若是叫男人猜测,一定不会猜她超过二十。但其实她已经三十三岁,单是在大别山古墓内练功,已经超过十五年。她目下是血尸座下五鬼之首,姓崔名如烟,很雅致的名字,而人也长得杏眼桃腮,肤色如玉,体态窈窕,举止婀娜。

  以她的容貌谈吐,在她看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男人面对着她,色授魂与之际,假如猛可知道她纤纤玉手,已经冷酷地杀死屠宰过一百二十条人命以上,保险立刻魂飞魄散如坠冰窖。任何色胆包天的人,也绝难例外。崔如烟十五年前,由于某一因缘进入古墓,被血尸席荒收录为门下,那时在她上面还有七个先进同门。但今天,那些同门没有一个不是被血尸席荒在猜疑之下,在一时之忿的冲动下亲手杀死。所以她变成了数十门下的首席。至于其余四人,也是核心中坚份子。入门时间都不比崔如烟短,但由于机缘以及本身资质,以至于补入这核心组织的时日还比崔如烟为晚。其中年纪最大的辛海客,盘坐着,上身向前俯伏行礼,道:“启禀墓主,铁翼帮的中上级精锐铁翼七烈预定十日内返巢,因此墓主专用的法物大概不虞缺乏。另外霍山杨家以最秘密传出方式向墓主报告,在神兵谱名列第七的天铸剑,不知如何落在一个二十余岁的小伙子手中,此人身法及武功未详,人人叫他小关,只知颇精剑术,连一阳会的横波哀鸿杨炎,亦被他以剑法及诡计双管齐下,惨败而遁。”

  “哦,是个小伙子?居然能击败杨炎?”

  血尸席荒寻思一下:“杨炎虽然娘娘腔是一大弱点,但在一阳会,据说他武功仅次于左供奉马雷的冰刀,小关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赢得杨炎,便已是当今高手了。”

  另一个红衣女鬼董秀姑声音枯涩冷酷,跟崔如烟的圆润娇脆简直是南北极之比。她说:“墓主,一阳会会主破天关石廷东深藏不露,属下对此人更感忌惮。”

  “不必过虑。”

  血尸席荒道:“石廷东是由日童升为帮主,那只是会规,并不是他武功过人。他除非找到拜月教的月女两人同修合参十年以上,又能突破重重难关,否则,他肯定连左右供奉都不如。”

  五鬼显然对墓主的话深信不疑,所以立刻放开这个话题。一个名叫秦森的黑衣男鬼道:“玄剑庄庄主朱伯驹突然出门,而且带走大批高手,使咱们来到此处,白等了几天。关于朱伯驹的行动原因,咱们虽得到秘密报告,可是属下还是不很放心。”

  “秦森的看法不能认为过虑。”

  血尸席荒徐徐说:“但朱伯驹三十多年前有些秘密,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唔,韩玉池,你的看法如何?”

  韩玉池入门虽是超过十年以上,但在座却以他最为年轻,大概是二十八九岁,相貌俊秀,谈吐斯文。除了脸色苍白得过分一点儿之外,别无异处,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是杀人无数,日日饮血的血尸门下。“属下奉命每年花一个月的时间,暗中窥查朱伯驹练功情形,迄今已有五年,以属下想来,朱伯驹纵是世上第一老奸巨猾之人,只怕也不可能把实力隐藏得如此秘密不露。”

  “反正你们都记着。”

  血尸席荒说:“朱伯驹天聪禀赋,大异常人,这一点是我素所深知。我若是你们,十招之内收拾不了他,不走即死,绝不可能出现第三种情况。”

  “这老家伙真的这么厉害?”

  崔如烟问。“不错。可是不管他多么老谋深算,有两件事他做梦也想不到。”

  血尸席荒第一次发出恶毒凶戾的冷笑声:“一是咱们现在存身的地方,这是千余年前中原新郑世家王氏的一座古墓。规模虽然稍稍比不上咱们大别山的老巢,却也已是天下七大古墓之一,这儿离开封不过百余里,咱们简直等于是藏在剑庄卧榻之侧。”

  他停歇一下,又道:“另一点他永远想不到的,就是我。三十余年来,他竭智殚虑对付一个仇人,至今他还未查出仇人下落,但我却已潜隐他肘腋间,嘿,嘿……”

  从他的话中,谁也听不出究竟血尸是否就是朱伯驹的仇人?同时谁也不敢多问。

  朱伯驹放眼四望,满意颔首,道:“的确是放手拼搏的好地点。”

  他大约六十余岁,面色红润有如婴儿,国字脸型,鼻挺口大,长相好生威严。一条稍见荒芜的黄土路,由山崖间转出来,地势忽然旷朗平坦。这条路是一条捷径,并非正式官道。所以在某些时分,行人可说是绝无仅有。朱伯驹带来八个人。其中五名壮汉,迅即遵照命令,隐没于来路的山崖树林中内,身法矫健异常。剩下来三个人,其一便是总管怒龙洪珪,另一则是三名副总管之一的遥望中原毕奇。还有一个锦衣老人,豹头环眼,手拄一支鸭卵粗的镔铁狮头拐,气度威猛。此老来头不小,乃是关洛三奇之一的万丈渊仵公昂。他年纪比朱伯驹还大,态度和称谓却相当恭敬。“朱公,既然您对这三个年轻男女如此重视,兄弟可也不敢托大,兄弟只想知道他们的深浅虚实,以防万一。”

  朱伯驹道:“昂老问得好,这两男一女年纪虽轻,却不可小觑,其中彭家兄妹武功很不错,却还好对付。只有名叫房谦那年轻人,坠泪七刀已有八分火候,实是棘手人物。”

  “坠泪七刀?”仵公昂道:“幸好朱公事前指点,不然的话,吃他的亏不是稀奇之事。”

  朱伯驹道:“有昂老出手,小房非垮不可。不过,愚意希望如此这般,务请昂老到时依计行事。”

  彭一行手搭凉篷,向前遥望,道:“咦,有四个人站在大路上,好像等人。”

  彭香君道:“我认出其中一个是玄剑庄的毕奇。”

  “我还认出另一个人。”

  彭一行说,声音透出紧张:“是玄剑庄庄主朱伯驹,我偷看过他练功,所以认得。”

  “我们怎么办?”

  彭香君花容微变苍白。她未出门之前,自恃身手眼空四海,不甚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但自从黄山之行,才知道天外有天,也才体会出人在江湖,性命真是危如累卵。何况还有无数不明不白的恩怨。“我们回头逃走来得及么?”

  “来不及。”房谦这个不大开口的人说:“有四五个人已截住我们的回头路。”

  “逃走也不是办法。”彭一行说:“不如趁这机会,向朱伯伯当面解释,希望虽然不大,但至少也算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们三人继续策马行去,眨眼已来到三丈之内,便先后甩蹬下马。

  彭一行将马缰交给房谦,独自上前七八步,拱手道:“在下彭一行,见过诸位前辈。”

  朱伯驹颔首道:“你这孩子不错,老夫很不想伤害你和令妹他们。不过,老夫想做之事,你们一定不赞成,所以……”

  彭一行道:“前辈何不先把您的想法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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