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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艾琳猛地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道:「你口口聲聲說你冤枉,好吧!是我冤枉了你,現在你的武功已高過我,我又受傷在此,你大可以動手宰割,也好洩去你心中之恨!」

  沈宇頓感手足失措,急道:「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話?天知地知,我沈宇雖然飽受了冤屈,可是卻從來沒有恨過你。」

  沈宇不說還好,這一說艾琳更感到悲從中來,多少年來自己強咬牙關苦忍著的一肚子辛酸淚水,此刻就像堤防缺口般一下子氾濫開來,由抽噎而變成了嚎啕大哭。

  沈宇幾曾見過女子如此傷心痛哭過?尤其是跟自己自幼長大兩心相印的艾琳!是以一時間竟驚愕得呆若木雞,怔在當地,一任艾琳愈哭愈是傷心。

  就在這時,沈宇先前所隱身的那塊巨石之後,忽然閃身走出一個人來。那是一位年輕少女,穿一身淺綠色的衣裳,背插長劍,配上一張美如桃花的臉蛋,更顯得容光照人,超塵脫俗。

  那少女蓮步姍姍,直向沈宇和艾琳兩人停身之處走來。艾琳只管悲聲痛哭,沈宇則像遭了雷殛,是以兩人都沒有驚覺。

  那綠衣少女步履姍姍,看似走得很慢,但實際上卻是來勢甚速,一下子便到沈宇和艾琳兩人的身邊。

  她看看沈宇失魂落魄的神情,又看看艾琳只管掩面痛哭的模樣,忽然噗哧一笑,道:「這望天門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時候?你們這般魂不守舍,當心腦袋要搬家!」

  沈宇大吃一驚,手中「奇禍」短劍下意識地一抬,只見一道驚人的劍光,立即閃電般向綠衣少女直追過去。

  綠衣少女似是早有防備,但卻萬萬沒有料到沈宇一抬手之間,劍勢居然大出常軌,威力竟是自己前所未見。這一下綠衣少女心中大駭,眼看對方的劍勢避無可避退無可退,不禁花容失色,呆然而立。

  沈宇倏地一聲沉喝,硬生生地將使出去的劍勢收回,因為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已看清楚了那綠衣少女的面目,當下慌不迭忙拱手一揖,歉然道:「原來是胡玉真姑娘。」

  綠衣少女驚魂甫定,卻是氣上心頭,嬌嗔道:「似你這般失魂落魄,冒冒失失,難怪艾琳妹妹會被你惹得哭了,要是我,早不被你氣死才怪!」

  沈宇一時俊臉通紅,訥訥說不出半句話來。

  綠衣少女嬌哼一聲,道:「過去我曾經糊裏糊塗的同情你,但今天才曉得你這人毫沒心肝!」

  這時艾琳見有人來,已經收起了哭聲,胡玉真連忙彎下身子,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道:「琳妹妹,你也不用傷心,他們男人就是那個樣子,凡事只會想到自己,從來不會替別人家想想。」

  沈宇始終不瞭解艾琳何以會哭得那樣傷心?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對?此刻見艾琳已不再哭,便放大膽子柔聲道:「琳妹妹,如果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希望你能坦白對我講,也好讓我知道如何改過。」

  艾琳此時正抽出了手巾在低頭拭淚,聞言沒有說話,胡玉真卻霍地站了起來,兩手叉腰,嬌聲道:「你簡直是糊塗透頂,該打!」

  胡玉真氣勢迫人,沈宇情不自禁向後退了一步,但卻心有不甘,挺挺胸道:「在下因何該打?」

  胡玉真嬌哼一聲,道:「我且問你,你這些年來過的是逃亡奔走忍辱含垢的生涯,你不敢在人前抬頭挺胸,不敢在人後說一句大話,是也不是?」

  沈宇心中一驚,暗道:「原來她已經來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自己剛才所說的話都被她聽去了。」於是只好點頭承認道:「不錯,在下這些年來過的日子確就是那樣。」

  胡玉真冷笑道:「可是,你曾否體會琳妹妹過的又是怎樣的一種日子?」

  沈宇心中一怔,暗道:「這倒該死,這麼久來我何以竟從未想到過這件事?」

  胡玉真忽然輕輕一嘆,幽幽道:「你只知道你自己過的日子沉重痛苦,只知道你自己受了委屈,但你卻不去想想,琳妹妹過的日子比你更痛苦,她心中的委屈比你更沉重。而你卻口口聲聲說不恨她,就好像她欠你好多好多,你不要她償還,你是寬懷大量,以德報怨的仁人君子,相形之下,她就千不該萬不該了。」

  幾句話說得沈宇面紅耳赤,手足失措,吶吶道:「這個……這個……」

  胡玉真又道:「老實告訴你,琳妹妹哭的倒不是這些年來內心的矛盾痛苦,而是哭她心中的痛苦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虧你還能開口閉口的說你蒙了不白之冤,但她又能說些什麼?她又能對誰說去?」

  這一說明有如大夢初醒,沈宇心中像遭了繩絞,轉身噗一聲跪落艾琳的面前,哽咽道:「琳妹妹,這些年來可真也苦了你了!我……我真的從來沒有想到過……」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一想到這些年來艾琳的處境和立場比自己更尷尬難堪,她內心的矛盾痛苦比自己負荷更為沉重,沈宇不禁黯然落下幾滴英雄淚來,自己的遭遇,以一個堂堂男子漢,仍覺得難以承受,更何況她是一個弱女子?

  胡玉真一見,這可好,艾琳才不哭,卻又輪到了沈宇流淚,當下心中大為不忍,連忙道:「好了,好了,放著正事不辦,卻盡學這些兒女情態幹什麼?此刻泰山之中到處佈滿了耳目,當心被人家暗中看到了笑掉大牙。」

  沈宇站起身來,衝著胡玉真深深一揖,道:「謝謝胡姑娘的指點。」

  胡玉真並不理他,卻彎下身去看艾琳,道:「琳妹妹,你的傷勢到底怎樣?」

  一言提醒夢中人,沈宇不禁暗罵自己一聲該死,連忙跟著急急問道:「琳妹妹,你的傷勢如何了?」

  艾琳早已擦乾了臉上淚痕,此時但感心中已舒暢得多,她到底不同於一般女子,是以也不忸怩作態,聞言徐徐道:「我只是受了些許外傷,再加上竟夜勞累罷了,只要稍坐片刻,便不礙事。」說罷閉起雙目,盤膝行功起來。

  胡玉真微微一笑,看看沈宇,道:「聽你們剛才兩人的談話,你好像已經找到你們兩人的殺父仇人了?」

  沈宇知道胡玉真一向很替自己擔心這件事,尤其是剛才一番話,便替自己解開了和艾琳兩人之間多年來的芥蒂,她和自己之間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毫無男女私情的紅顏知己,是以沈宇毫不隱瞞地說道:「真正仇人雖然仍未找到,但我已經有了可靠的線索可尋。」

  胡玉真道:「能不能說出來聽聽,讓我也來替你參詳參詳,當然,如果你認為時機還未成熟,需要保密的話,我也只好委屈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沈宇淡然一笑,道:「胡姑娘此話見外了,在下承蒙姑娘的關懷,沒有不可坦白奉告的話。」說著,忽然指指場邊的四支火炬,道:「姑娘可見過這些東西麼?」

  胡玉真循著沈宇的手指望去,只見四支火炬分四個方位點燃,雖然已是白天,但仍可看到搖晃不定的火炬,於是回過頭來笑道:「這只是四支火炬,哪有未見過之理?」

  沈宇道:「不錯,那只是四支普通火炬,但你可知道這些火炬插在那裏有什麼作用?」

  胡玉真奇道:「你這樣一問,我想這些火炬除了可以照明之外,一定還有別的奧妙在內了?」

  沈宇點頭道:「不錯,這些火炬插在那裏,如果在黑夜,由於光線交錯投射,便會使人產生錯覺,往往會認錯了方位!」

  胡玉真大奇道:「有這等事?」

  沈宇道:「如非這樣,試想以琳妹妹的武功,又豈會落敗於對方?」說到這裏,艾琳忽然睜開眼睛,道:「原來這樣,難怪昨天晚上我長鞭出招的時候,好幾次明明不讓對方有招架閃避的機會,但到最後竟是招招落空,反讓對方佔盡了先機。」

  沈宇輕輕一嘆,道:「琳妹妹你能和他們周旋這麼久,可見你的武功又有驚人的進步了。」

  艾琳嬌哼一聲,冷冷道:「你少捧我。」說罷又閉起雙目。

  沈宇回過頭來對胡玉真道:「這並不是我有意捧她,事實上我也曾領教過這種迷離火陣的厲害,試想雙方動武相搏,錯看了敵人的位置和攻勢,其後果就可想而知了!」

  胡玉真忍不住嘆道:「要是換上我,恐怕走不過三五招便保不住性命了。」頓了頓,又道:「可是,這迷離火陣到底又和你們家的仇人有什麼關係呢?」

  沈宇道:「現在對方先是用出了迷離火陣,最後又擲出了『霹靂毒火』,這一下我就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了。」

  胡玉真忍不住問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沈宇沉吟了一下,道:「並非是我不願告訴你,事實上正如剛才胡姑娘所說的,這泰山之上,現今暗地裏正是耳目遍佈,現在說出來,恐怕為時尚早。」

  胡玉真大失所望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勉強你說了,只是聽說厲斜也知道這些人的來龍去脈,可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宇臉色一整,道:「不錯,他比我先知道。其實認真說起來,此次我們能發現仇家的蹤跡,還真靠了他的幫助。」

  胡玉真不明白個中的微妙關鍵,聞言不覺大感奇怪,道:「有這種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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