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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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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庵主连忙安慰她道:“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她停歇一下,又道:“但我始终不能相信,那厉斜没有办法在武功上击败他。” 艾琳忙道:“你千万别试啊!要知他的刀法,极尽凶残绝毒之能事,任何人与他比划,不胜即死,当中绝对没有通融余地,假如没有必胜把握,万万不可惹他。” 昙华庵主道:“连你都如此看重他的武功,我当然不会去惹他了,只不知他出道决斗以来,有没有例外之人?” “啊!有一个!”艾琳像被电击一般,身子大大震动了一下。“这个人姓沈名宇,就是沈木龄的儿子。” 她所以震动之故,乃是因为忽然醒觉自己竟把沈宇置于脑后,而且时间已不短了。对于这个有着血海深仇的童年好友,她本是刻骨难忘,可不全是因为年少时代的感情使然,而是更为着家门的血恨。当她未遇见沈宇以前,可以说是对沈宇没有片刻忘记,但最近却淡忘了他,这是什么缘故? 昙华庵主略现惊讶之色,问道:“你是怎么啦?沈宇就是你的仇人?是也不是?” 艾琳点点头,一时心乱如麻,垂头寻思道:“敢情我对他的仇恨,已经变的淡了么?我一直不相信有这种可能,只要想想看,沈宇之父不但杀死了爹爹,还把哥哥害得瘫痪床上,形同废人,这江海之仇,如何能够淡了下来?” 但为什么她最近的日子中,居然能把沈宇忘了呢?她继续想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厉斜,而他渐渐在我心中份量增加,所以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忘记了沈宇?” 这时,她深心中似乎泛现一种“不贞”的羞耻之感。虽然她与沈宇是仇人,但她一直好像已经以心相许给他一般,似乎不该容纳另一个男人了。虽然说起来有点滑稽,但她确实有这种“不贞”的感觉。 仇恨和年少时代的恋慕,混和在一起,使得艾琳对于沈宇,有着一种奇异的印象。当然她也知道沈宇爱着自己,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变。正因艾琳晓得沈宇爱慕着她,所以她与厉斜形迹大见亲密,乃是下意识中,含有刺激沈宇的成份。假如能使沈宇妒忌痛苦,当然亦属报复的手段之一。只是说来说去,对于她深心中曾泛起不贞之感这种现象,还是解释不清楚。 艾琳大感迷惘,一阵空虚之感,袭上了心头。 昙华庵主让她沉思了良久,才道:“阿琳,沈宇现下在什么地方?” 艾琳如从梦中惊醒,道:“我不知道,你问起他干吗?” 昙华庵主平静地道:“他这个人怎样?我意思是指他的人品武功等。” 艾琳起初几乎冲口说沈宇是个坏蛋,但旋即冷静下来,平心静气地道:“他为人好像很忠厚,算是个君子吧。虽然黑一点,但看来相当帅。武功十分高强,因为他除了他沈家秘传心法之外,还兼擅少林绝艺。” “他居然没死在厉斜刀下。”昙华庵主用一种超然的态度评论道:“可见得他的武功,应该不弱于厉斜。假使他是行侠仗义之人,自应出手对付厉斜。可是他居然没有,可见得若不是他受到你的牵掣困扰,就是他根本不是行侠仗义之士。这个人值得谈论一下,必要时,我将迫你暂时放弃私怨先为天下武林着想。” 艾琳没有作声,忖道:“我倒是情愿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迫得无法报仇,这样我就不会为难了。” 想到这里,突然间记起最初与厉斜见面时他所说的话。其时厉斜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七海屠龙沈木龄复仇才是。”稍后又指出:“你根本不想杀死他。” 厉斜是观察到她的内心,而不为她表面上的态度瞒骗。其时她还认为厉斜胡说,但后来在那间饭馆,与沈宇碰面,当此之时,她的确下不了手,这才知道自己内心中的矛盾,竟是如此之大。现在事情一步一步迫近,她终有那么一刻势非摊牌不可,实是不能再逃避下去。 艾琳前思后想,深深感到逃避现实不是办法,当下决然道:“二姊之命,恕小妹难以遵从。” 昙华庵主并不惊讶,反而微微一笑,道:“你认为不须要再作三思了么?” 艾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昙华庵主柔声道:“其实我是故意给你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这一件事,因为旁人都能看出,你的处境实在十分糟糕。” 艾琳道:“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假如我放过了他,回到家里,看见瘫卧床上的哥哥时,我一定惭愧得不能活下去。” ▼第三十五章 有口难辩 昙华庵主道:“是的,是的,我佛门最重因果,是缘是孽,定须由你自家决定,旁的人都难以代你作主。” 艾琳听她提到“因果”之言,忽然灵机一触,忖道:“假如我帮厉斜一次,则我与他之间,只有他欠我,我没有欠他。这时我才离开他,不管别人以后如何对付他,我都可以不闻不问,心中也不会感到不安了。” 她迅即恢复了平静的神态,道:“沈宇之事,我们暂且不谈,同时我也答应你,暂时住在此处,不出大门一步,等青莲师太回来,我才离去。” 昙华庵主甚是欢喜,道:“你这一决定,方是明智之举,以我看来,青莲师太必是算计得出厉斜的行踪,所以她急急来向我取得允许,以便出手。相信一两天之内,不论成功或失败,都有分晓了。” 艾琳淡淡问道:“青莲师太凭什么找厉斜的麻烦?她的武功,自问可以击败厉斜么?” 昙华庵主坦然道:“当然不是,告诉你也不妨,她将使用我这慈云庵镇庵之宝去对付厉斜。” 艾琳这时才故意略略露出有点兴趣的样子,道:“这镇庵之宝是什么物事?可是举世无匹的神兵利器?啊,当然不是,如果是神兵利器,则她别去之时,便不应有那种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悲壮意味了。” 昙华庵主对她倒是不加防范,道:“问得好,果然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座毒火阵。厉斜只要踏入阵中,武功再高,亦将化作飞灰。当然啦,青莲师太本身亦将不免于难。此所以她下这种决心,实在大是不易。” 艾琳不禁咋舌道:“原来是个同归于尽的绝灭手法,我真奇怪为何佛门之中,也有这等恶毒绝伦的手段?” “你先别怪佛门中人。”昙华庵主平心静气地解释道:“这座毒火阵,原是本座前辈神尼所创,当时专门拿来对付魔刀宇文登的。” 艾琳听了这话,芳心中当真大惊起来,忖道:“若是用来对付宇文登的毒火阵,那一定是无懈可击的妙绝手法了,厉斜的气候,岂能与宇文登相比,若然陷身阵中,自然万万难逃大劫。” 只听昙华庵主又道:“瞧,这是多么巧合的事?这座毒火阵,练成之后,从没有机会用来对付宇文登,但冥冥中因果报应,宇文登虽然等不到,如今却来了他的传人,而且与青莲师太有杀兄之仇,使青莲师太义无反顾地决定使用这毒火阵。” 艾琳漫道:“是的,真是巧合得很。”她举手揉揉鬓角,皱起眉头,道:“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啦,我有点头痛。天色也快黑了,我先回房去歇歇。” 艾琳托词回到房中,迅即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到马厩去。她一眼就看见了蓝冰心的马匹,上有连威堡的烙印。 她将纸条塞入一枚铜管中,然后放在她那匹通灵乌驹的嘴巴里,还在它耳边嘀咕了一阵,这才返回房中。 马厩中有两个女尼,所以艾琳的来去,都落在她们的眼中。但却不曾惹起她们任何疑心,因为凡是爱马之人,对于自己的座骑,大都十分珍惜,时时会去巡看一番,并且与爱马厮磨一番。 艾琳返房歇息了不久,天色才黑,便接到报告说,她的座骑,突然挣断了缰绳,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昙华庵主怕她借口出庵,亲自来告诉她说,一定负责为她找回这匹神骏的座骑。艾琳当下装出勉强的样子答应不出庵寻找失马。 *** 这遂宁城一到入黑之后,很快就静寂下来,不似其他的通都大邑,华灯方上之际,才是热闹之时。 沈宇根据种种资料分析,断定厉斜即将抵达本城,而且经行的路线,也大致可以确定,当下换上一套紧身黑衣,腰插古式短刀,大步出城。离城不远,便避开大路,折入一条岔道。据他事前的了解,这条岔道穿过一片树林,林后就是一片乱葬岗,地势高起,站在岗顶,可以看见去路。所以他毫不迟疑,迅即奔入,转眼间,已穿过那片树林,抵达乱葬岗的斜坡。 他从林中闪出奔去,速度甚快,因此当他发现坡上有人之时,他固然来不及躲避,对方亦吓了一跳地望着他。 沈宇心中暗暗叫声“怪事”,当即停步,脑子迅快转动,推测这个人的来路及用心。 原来他所看见的人影,竟是个女子,一身淡青衣裳,甚是适体,衬托她那修长婀娜的身材。她青巾包头,数绺秀发没有扎好,就垂在玉颊边,更添一种妩媚之态。这个青衣女子大约是二十多岁,虽是脂粉不施,但长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实在相当漂亮。 两人相距只有五六尺,因此虽然是在夜间,却能互相将对方看个清清楚楚。他们都发愣地互相注视,过了一阵,沈宇才打破沉寂,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不得不装出凶横无礼的样子,以便掩饰身份。 那青衣女冷嗤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既是不说,沈宇当然也不肯回答,当下道:“你一个女流,半夜三更到此何事,老子瞧你身上还带着利剑,想必是学过几天武功,才敢独自到这乱葬岗来,但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姑奶奶忘记了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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