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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七章 初显身手

  陈春喜道:“那些人回来之后,你可要杀他们么?”

  厉斜冷酷无情地道:“总得杀死三五个人。”

  陈春喜登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中,若然前去生火,生怕父兄亲友遭殃。如果不去生火,自己便有危险。

  厉斜宣布道:“你如违我令,我先杀你。”

  陈春喜骇得脚都软了,差点跌倒,但她仍然没有动身前去生火之意。

  厉斜低哼一声,随手挥掌击中她的胸部,陈春喜“哎”的惨叫一声,人已向后摔倒。

  沈宇气得面色都变了,唰地跃到陈春喜身边,一望之下,但见她已闭目昏死,口角流下鲜血,可见得厉斜这一掌,已击伤她的内脏,她纵然不死,亦负伤甚重。

  这等残暴冷酷的手段,对付一个无力反抗的村女,实在太恶毒卑鄙了!沈宇气的一回身,忿怒地瞪住厉斜。

  厉斜是存心要沈宇在忿怒之下,出手与自己一拼,因此,沈宇越是显得恚忿难当,他心中越是欢喜。

  胡玉真也走出门外,看见陈春喜倒在地上,似是已死,心下大吃一惊,马上联想到厉斜说不定也会这样对付自己,登时面色苍白,双腿无力,身子软了靠在门边。

  厉斜冷冷道:“现在轮到胡玉真了。”他的目光,向那美丽少女望去,眼神中透出一股冷酷的味道。

  沈宇厉声道:“胡玉真,不用害怕。”原来他一转眼,只见这个身上仍然穿着男装的美貌少女,已骇得浑身发抖,不由得激起了满腔豪气。

  厉斜故意装出了怔一下的神情,道:“你说什么?”

  沈宇此时气涌如山,豪情冲霄,瞋目道:“我叫她不必害怕。”

  厉斜嘿嘿冷笑,道:“这样说来,我须得先把你收拾了,方能伤她,是也不是?”

  沈宇道:“正是如此。”

  厉斜道:“这样也好,你使用什么兵刃?”

  沈宇道:“随便什么都行。”说罢,大踏步向旷场中走去。

  厉斜跟着他,行出三丈许。

  但见沈宇一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件兵刃,原来是一柄护手钩,此钩乃是邓氏三煞的遗物,尸身则已被海盗们移走了。

  沈宇在手中掂量一下,发觉此钩份量,较之一般的沉重得多。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慢慢转回身子,朝着厉斜。

  厉斜宝刀提起,刀尖遥指沈宇,他刀上涌出一股强大森冷的气势,直扑沈宇,这一阵刀气,凌厉的宛如有形之物,足以把有生之物杀死。

  沈宇身形微微蹲低,钩尖略略探出尺许,摆出门户。登时也有一股强大气势,涌将出去,他的气势,一点也不逊于对方。

  厉斜心头一震,忖道:“我本以为近两年来功力倍增,这股刀气,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谁知这个籍籍无名之人,居然抵挡得住。”他马上对沈宇的份量估计增加了许多分。

  沈宇凝神待敌,但见他神定气足,所摆的门户,高朗深奥,一望而知他出身不凡,武功已得真传。

  厉斜大叱一声,挥刀攻去。这一记他使的是硬攻手法,刀势迎头劈落,虽不花巧,却极是凶毒不过。

  沈宇钩光闪处,横架上去,左掌向下拍落,呼的一声,恰恰把厉斜飞起的一脚,封了回去。

  此时上面两件兵刃相触,“呛”的大响一声,但见火星迸溅,沈宇已感到自己的兵刃受伤,百忙中闪眼一瞥,果然发现钩身上已被砍缺了一道口子。

  他兵刃虽然受伤,但反而心头一宽。

  原来头一件是他由此得知对方手中之刀,乃是宝物,是以才能把这一柄百炼精钢的上佳兵刃,砍得崩缺。正因对方使的是宝刀,便可测知对方功力造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明。因为大凡神兵利器,本身已具威力,足以增强主人的气势。

  第二件是他手中之钩,不是他珍爱惯用之物。所以纵然断缺为二,他亦不感到痛惜。要知武林之人,对于随身惯用的兵刃,必定十分珍惜宝爱,假如受了毁伤,心情必定受到影响。

  至于沈宇这刻的情形,还比这一点更进一步。他不但不用痛惜兵刃受损,而且地上尚有两柄可供换用,因此,他使用此钩斗上一阵之后,到了熟手之时,纵然兵刃断折,亦有得更换。

  厉斜的一刀和一脚,只不过是问路之意。这刻已试出对方腕力极强,而且招数森严,反应敏捷,心知如不施展出绝招手法,不易迅速取胜。

  他双眉竖起,满面杀机,大喝一声,宝刀打闪,划出一个复杂奇异的图案,只见那口宝刀的刀尖,在沈宇面前龙飞凤舞疾划,令人测不透他这一刀,究竟何时和从何处攻到。

  沈宇举钩护住面门,脚下却蹬蹬直退。这是因为他找不到一点机会,得以发钩袭敌之故。

  要知大凡高手拚斗,往往会遇上奇招绝式,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在这等情形之下,既然不知对方这一招深浅,当然也测不透后着变化。于是唯一破解之法,便是马上使出拿手的毒招,反击敌人。此是兵法上“以攻代攻”之法,唯有如此,方能迫得敌人无法使完他的绝招。但目下沈宇却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空隙,换言之,他感到自己的钩势若是稍稍移开,马上就须得先行毙命,根本没有反击的时间。

  他一退两退,不觉到了井边。

  厉斜的刀法已经使到功行圆满之际,猛可一刀劈去。

  沈宇虽然没有法子拆解或击破厉斜的奇异招数,可是他却从敌人刀势变化之际,得知他这一刀,大概在什么时候发出,是以当厉斜出刀之际,沈宇同时之间往下一蹲。

  厉斜的刀锋恰好从他头上划过,可是这并非表示沈宇已经破解了对方的刀势,相反的他更失去了招架之力。

  原来厉斜宝刀劈出之时,留有沉回之劲,以便在对方伏闪之际,变化劈落。

  他这等至为上乘的凶毒刀法,当然已算准了敌人唯一能够逃闪的去向,在这等同一情况下所杀之人,刀锋所中的尺寸部位,永远不差分毫。但见他健腕半扭,刀光如电,直向右侧下方砍落。

  这一刀已经算得千准万确,任是当代最高明的武学宗师,如果像沈宇这样蹲低闪避,则势必要往右后方倒跃不可。这是因为他蹲低闪避的势式力道,迫得他非这样不可,绝对没有法子改朝另一个方向跃开。甚至连速度也无法增减。故此纵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败在这一招之下,则受伤的部位,亦无分寸之差。

  厉斜的刀法含有无限凶毒,即使是他自己想留手不欲杀死对方,可是刀招使到这一着时,连他也全然无法控制,必定砍中敌人要害。

  谁知他刀光过处,居然砍不中沈宇。敢情沈宇已从他左边窜过,反而到了他身后。

  这是前所未有,而且在事实和理论上,都属于不可能之事。

  厉斜一转身,宝刀仍然指住对方,可是他的刀既发不出去,凶焰亦为之大挫。

  沈宇逃过了杀身之劫,饶是他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事到临头,依然本能地涌起骇然之意,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家知道,刚才之所以能躲过大劫,实在是命运之神的帮忙,而不是他本身的力量所至。

  原来他一退再退,已到了井边。当他往后蹲低之时,屁股刚好擦到两尺高的石砌井栏,此时他身形被井栏所阻,没有后退的可能。

  但由于井栏抵住他的尻尾骨,这一来他只要屁股一翘,借那井栏反坐之力,得以改退为进,反而趁隙打对方身边倒窜过去了。假如他蹲伏之时,距那井栏少了一寸,他就抵不到井栏。如果多一寸,则屁股恰好坐在井栏上,根本就蹲不低了。此所以说他是得到命运之神的帮忙,一点也不是夸张的。

  厉斜因是忙于转身对付沈宇,是以不曾发现井栏的秘密。

  沈宇忽然发现对方眼中的迷惑意思,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他把护手钩往地上一丢,淡淡道:“厉斜,咱们不用再斗了。”

  厉斜一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宇道:“你的刀法,虽是天下罕有敌手,功力也高强无比,但尚有破绽……”他转身向屋子行去,根本不等对方回答。

  这时厉斜若是追上去,发刀攻击,沈宇定然难逃毒手。可是厉斜却不肯这样做,因为他对于杀死沈宇之事,并无兴趣。当初千方百计的迫他,用意只是瞧瞧他的本事而已。如今他已露了如此惊人的一手,厉斜纵然有绝对的把握和机会,也不肯杀他,何况他不一定可以得手。

  沈宇走到屋前,目光触及陈春喜,顿时又泛起忿恨之情。他蹲下去,把这个纯洁可爱的村女,抱了起来,走入屋内。

  他将她放在床上,叹一口气,沉重的自言自语,道:“真对不起,是我害死你了。但人孰能无死,你泉下有知,也不须为了生死而耿耿于心。因为世上任何人,迟早都是这等结局。”

  屋外的厉斜和胡玉真,听得清清楚楚。厉斜道:“沈宇,你心中恨不恨我?”

  沈宇冷冷道:“当然恨你,难道我还爱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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