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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孫小二此刻根本就不關心雙方這一跑一追,究竟如何。他只關心將用何種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狂奔的馬車裏,將展鵬飛的屍體劫走。

  那馬車去勢如飛,漸漸的將車後那些人馬拋在後頭很遠。

  尤其那趕車的車把式技術嫺熟,將馬車控制得恰到好處,加之自車後追來的兩派人騎,一面奔跑,一面相互攔阻,自然就遠落在馬車之後了。

  孫小二很快的衡量了眼前情勢。

  他知道若是抱著展鵬飛縱身下車的話,難得不被護車的人發現。

  有這個難題,孫小二自然不敢貿然縱身下車,於是他心念電轉,要想出一項可行的辦法來。

  馬車仍在官道中狂馳,一路巔簸得相當厲害,大有傾覆的可能。

  孫小二見狀,登時計上心頭,心想:我何不使馬車傾覆,然後趁機逃走?

  他一念及此,想想再也沒其他辦法比這一項更為妥切,當下決定依計行事。

  孫小二想做就做,他先抱起展鵬飛,然後欺進那車把式的背後。

  因為車行甚速,車聲更大,那車把式又一意趕車,根本就沒提防孫小二已欺近了他身後。

  孫小二擺好姿勢,等馬車開始進入一處彎道之時,右手攔腰抱住展鵬飛,伸出左手,在那車把式腰際只輕輕一按。

  那車把式但覺控韁的雙手發麻,再也不聽指揮。人雖好端端坐在車座上,卻眼睜睜任那奔馳的馬車,筆直的撞進前面的林子。

  孫小二算好距離,就在馬車撞毀之剎那,一個挺身,及時搶出車外。

  他顧不得看那馬車撞毀的情形,抱著展鵬飛的屍體,以最快的速度,避入林內,幾個縱落,已被他逃得無影無蹤。

  奔行大約有一個時辰之久,孫小二折西轉入山區,走走停停,不一會兒便進入群山萬巒之中。

  他進入山區本無特別的用意,只是覺得山裏邊容易避人追蹤,因此本能的朝山路而行。

  不想他這一爬上山頂之後,才暗暗叫起苦來。

  第一,山路本已難行,他抱著展鵬飛,更是舉步維艱,累得他氣喘如牛。

  第二,人沿山路而行,要是有人自山底下張望,目標極易暴露。

  第三,孫小二發覺他選擇的這條山路,左邊處處是懸巖峭壁,右首則全是斷崖深谷,如果有人發現追來的話,除了往上逃之外,根本無路可走。

  孫小二雖則發覺他這一進入山區,犯了很大的錯誤,但他卻不敢下山另覓蹊徑,原因是怕在走出山區之前,遭人攔住。

  他處在這進退維谷的場面,當然只有硬著頭皮往上爬了。

  費了九牛二虎的工夫,孫小二總算爬到了山頂。

  他相度那山頂的地勢,只見懸巖林立,古松盤虯,嵐煙縹繞在那方圓百數丈的山頂上,更使得那山頂顯得隱秘之至。

  孫小二心中不覺一喜,心想:我這一誤打誤撞,居然讓我尋到了這最佳的藏身之所。

  他抱著展鵬飛在那山頂略一尋找,就找到了一個既可避風躲雨,又不容易被人發覺的山洞。

  孫小二偵查了山洞之後,才將展鵬飛抱進洞內,覓了一處乾淨角落,將人安放妥當,然後仔細再查看山洞一番。

  只見那山洞人口有一人高,初僅夠一人通行,但深入洞內約十餘步,則越來越寬大,最寬之處居然可容十數人坐臥之用。洞底處還有三處壁縫,寬可容人出入。

  孫小二分別張望了那三處壁縫,發現三處都是烏黑潮濕,因此打消進去探望之意。

  但他對於此刻藏身之處,仍覺不太放心,因為洞外既不隱秘,如果有人發現闖入,一眼就可將洞內景物瞧得一清二楚。

  孫小二這時已顧不了那麼多,他想:只要挨過一天,然後覓路下山,或許可以躲得過三陰教的追蹤。

  主意打定之後,孫小二心裏頭就平靜多了,他望著展鵬飛慘白的臉色,實不相信他已不在人間。

  孫小二長聲一嘆,拿出了隨身乾糧,一面吃著,一面暗忖道:展老弟看來絕無夭折之相,怎會年紀輕輕的就此閉目永瞑呢?

  他委實不相信展鵬飛會死得這麼年輕,不覺伸手探向展鵬飛的胸部。

  展鵬飛的心跳早已停止,這是孫小二早就知道的,但他還是抱著異樣的心情,不自覺的將手按在展鵬飛的心窩上,看看有沒有跳動的跡象。

  孫小二左手停了很久,但展鵬飛的心房卻是一點兒生機也沒有,根本動都不動。

  孫小二真不甘心就此承認展鵬飛已死的事實,他噙著一把老淚,凝神端詳著展鵬飛的俊美臉靨。

  那一張原是英氣颯然的臉,此刻已慘白得駭人,緊抿的嘴角,卻依然透出一股傲氣,好像在恥笑孫小二將生離死別之事,看得如此不開。

  孫小二心中一陣淒然,自言自語道:「展老弟呀!你真忍心捨下老哥哥就這樣走了?你真要老哥哥再過一輩子孤寂生活嗎?」

  他這樣子自怨艾了一番,想想也沒什麼意思,遂定下心來,思忖等過了明天之後應該怎麼辦?

  孫小二越想越是心灰意冷,這位天遁門的唯一傳人,自從碰上展鵬飛之後,孤僻的本性早被展鵬飛的一腔熱血所融化了,不料當他打算要與展鵬飛合作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之時,展鵬飛先一步而逝,怎不令他傷心欲絕呢?

  他一個人坐在展鵬飛屍體之旁,想了很久,此刻他已證明展鵬飛已死,那麼他哪有雄心再到江湖與人逐鹿?

  「放棄這個念頭吧!」孫小二想:「我既無能力完成展老弟的遺志,倒不如在這洞旁結廬安居,終此一生。」

  孫小二感慨良久,繼續想著:是的!我這無用的老獨夫,晚年能陪伴展老弟之靈,也算不辜負平生唯一知己的知遇之誼了。

  他心中一有了這樣的決定,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於是他將悲情拋開,匆匆吃完乾糧,倒頭便睡,準備養足了精神之後。再到洞外徹底偵查山頂的環境,以定去留。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的時間,甜夢中的孫小二突然覺得炙熱難當,醒來時全身都被汗水濕透。

  他霍地坐了起來,張眼一瞧,不禁大為詫異。

  原來這時洞中瀰漫著一層紫霧,這層紫霧含有濃烈的硫磺味,而且炙人皮膚,使人有窒息與悶熱之感。

  饒是孫小二見多識廣,一時也弄不清楚這些紫霧是從什麼地方吹來,又是些什麼名堂。

  孫小二並沒有花腦筋去急忖這些問題,他七手八腳的將展鵬飛抱了起來,慌張地要衝出洞外。

  他這種舉動只是出於直覺,因為不論如何,衝出洞外,總應該比置身那些來路不明的紫霧中要妥當得多了。

  可是當他才走了兩三步,卻突然聽見洞外傳來一陣紛杳的腳步聲,聽來像是有十幾個人正走了過來。

  這一來,孫小二就不敢再貿然走出洞外,只好停在洞內,忍受那陣陣炙熱的紫霧逼體,一面暗中警戒,以防備外面的人闖了進來。

  這時洞外的人似乎全聚集在洞口,孫小二知道那洞口很不隱秘,那些人既然都停在洞外,顯然他們已經發現了他所藏身的山洞。

  孫小二此刻大為緊張,因為洞內已無處可躲,萬一那些人闖了進來,那麼孫小二的行蹤,立刻就會被發現,絕無倖免之理。

  孫小二縱使不知道洞外那些人的來歷,但他卻極不願有人發現他躲在洞內,這是由於深恐被六大邪派的人奪走展鵬飛的屍體之故。

  因此當他察覺那些人停在洞外不走,立刻嚴密的戒備起來,將展鵬飛的屍體放好,然後掩身欺進洞口,小心監視外面那些人的行動。

  孫小二堪堪佔好警戒的位置,突然聽見洞外有人大聲說道:「袁兄,你以為孫小二會笨到進入這山頂絕地躲起來嗎!」

  說話的人原來是阿平,孫小二一聽便認出他的聲音來,同時他也知道阿平口中的「袁兄」,一定是三陰教的金睛鬼爪袁伯文。

  這兩人剛剛還為了爭奪展鵬飛的屍體,大打出手,此刻居然聯合起來找孫小二。

  孫小二認為他們為了一致的目標,聯合起來追尋他並不為奇,奇的是他們怎會知道展鵬飛是被他劫走的。

  他心裏正在打鼓,那袁伯文又道:「金童,如果你的猜測不錯的話,那麼孫小二確是很有可能躲到這山頂來的。」

  阿平道:「不會錯的!孫小二跟蹤了我的車隊大半夜,我早已提防他搞鬼,若非袁兄半路攔截我,展師兄的屍體就不會被劫走的!」

  孫小二聞言一驚,敢情阿平早已注意到他的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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