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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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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鵬飛道:「我怕失去眼前這一切,一個人若是奔走仕途,求名求利,勢必為了種種俗事而放棄了良辰美景……」 他說得很含蓄,但意思完全表達出來。王妙君會得此意,不禁泛起盈盈笑靨,美眸中流露出真摯情意。 「那有什麼打緊,若是那位素心人能夠瞭解這些,又何妨暫時冷落風月?」 她的回答比較露骨點兒,展鵬飛忽然有一個解脫之感,因為既然王妙君已表示她並不是真正喜歡樸實的農舍郎,他便可露出不羈的本色了。 他眉宇聳動,驀地英風凜凜迫人,慨然笑道:「不瞞你說,我有時也很想拔青雲而直上,好好的做一番事業。不過我怕這個想法很不自量力,所以從來不敢讓別人知道……」 兩個人的目光糾結在一起,深刻的瞭解使他們覺得更為親近。 「當然我有時又想株守家園,不必為彈指即逝的一生奔波勞碌,到頭來只是一場春夢……」 王妙君點點頭,輕輕道:「每個人都有心情的變化,有時勇往直前,有時自甘寂寞,不足為奇。你若好好振作努力,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沉重的步聲傳來,他們都不用轉眼去瞧,便知是那胖大的李掌櫃回來了。 李胖子卻不放過她,大聲道:「姑娘,您家裏寫個信給您……」 寫信帶話本來不足為奇,可是發生在王妙君身上,便與常人不同。 站了起身,王妙君走到李胖子那邊,接過一封信,拆開來看。 李胖子低聲把早先收拾王半仙之事,扼要說出來。最後說道:「那展鵬飛定是在這臨縣地面,已無疑問。」 王妙君道:「那麼蒙良呢?他不該只打斷王半仙雙腿就算數。哼,枉他有大屠夫之稱,居然下不了毒手。」 李胖子道:「那瞎子必死無疑,蒙大爺的手法才絕呢,在下曾經回轉去看過,瞎子連叫救命也沒氣力啦。」 王妙君哦了一聲,道:「那展鵬飛果真在這附近麼?」 李胖子道:「絕對沒錯,狄仁傑那邊傳出消息,必定準確。」 王妙君道:「你說蒙良叫我多多留意,對不?但我不是屠龍小組中的人,這件事讓他們去操心,我才不管呢。」 自然以不管為上策,人人皆知展鵬飛武功詭異,深不可測。目前各大邪派死在他手底之下,算起來已經不在少數。 李胖子堆起諂媚的笑容,道:「對對,這是他們的事。在下還得把這話稟報與程爺,嘻嘻,他和那妞兒已經兩三天足不下樓,咱們這集石莊之人天天聽到美妙的琴歌,大飽耳福。可是在下怎生把消息告訴他呢?」 王妙君目光一轉,微笑道:「不必煩心,他們來啦……」 李胖子喜道:「在哪兒呀?」 說時,望向門外,只見大路上遠遠兩人並肩行來,一男一女,可不正是忍書生程雲松和崔小筠他們。 王妙君道:「我得回到座位上,詐作不認識他們。」 展鵬飛也是早就看見崔小筠、程雲松的影子,登時心如鹿撞,暗叫不妙。 只要崔小筠稍一表示見過他認識他,程雲松和王妙君馬上就曉得他是誰。而王妙君得知之後,這幾天辛苦建立的感情,便全然付諸流水了。剛剛才打小溪邊散步回來,所以不能提議立刻再去散步,展鵬飛猛動腦筋,看看這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匿沒有。 他只猶豫了一下,程雲松、崔小筠已經走近了不少。縱使他馬上出門,亦將被崔小筠看見。崔小筠一告訴程雲松,等於王妙君也知道了。 所以他不得不放棄離開酒肆之想,好在目前還有兩絲希望,一是崔、程二人根本不踏入這家酒肆,另一是崔小筠見到他之時,也假裝不認識他。 不過這兩個希望很微小,由於李胖子這家酒肆既清靜整潔,復又風景優美,他們來此小坐小酌,實是雅人雅事,所以他們此行就算僅僅經過,亦可能進來稍稍坐上一會兒。 其次崔小筠胸無城府,一片爛漫,是個全無機心的少女。她在此處忽然見到展鵬飛,焉有不大喜招呼之理? 崔小筠和程雲松越走越近,展鵬飛還想不出任何可以躲開之法。 現在只好認命啦,展鵬飛聳聳肩,決定放棄了無謂的掙扎,而且還決定一旦被崔小筠拆穿了假面目之後,應該如何做法,當然最好還是她沒有拆穿假面目。 那一男一女走入酒肆,他們這一對比起展鵬飛和王妙君更要惹人矚目。因為他們的穿著舉止高貴大方,不比展鵬飛,完全是個農家子弟打扮。至於王妙君和崔小筠,卻難分上下,都是一樣美得教人不願移開眼睛。 酒肆內只有展鵬飛王妙君這一對,當然受到崔、程二人注視。 崔小筠先看完了王妙君,再看展鵬飛。對於王妙君,她的感想是萬萬想不到在小小一個鄉村中居然有這等人才。 對於展鵬飛,由於這個年青側著身子,眺望著窗外,所以面貌看不清楚。可是有一點兒她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這個青年身體強壯得異乎常人。 這個男孩子如果沒有一點特別之處,當然配不上那麼美的姑娘啦,崔小筠想。目光轉回程雲松面上,陡然泛起無限惆悵。 從此一別,料已永無重逢之日,回憶數日來如詩如畫的相聚,教人如何能不懷念呢? 我是佛門弟子,所以非走不可。再說,我試驗自己定力的目的已達,再也找不出理由可以留下去…… 在她眼中,程雲松面部俊秀的輪廓益發鮮明,好像要在這臨別的頃刻,使她留下更難磨滅的印象。 程雲松已經要了酒和幾碟果子,這時她舉盅,微笑道:「這一盅薄酒,聊當長亭之柳。小筠,乾了這一盅如何?」 崔小筠平素酒不沾唇,可是現在毫不遲疑,舉盅一仰而盡。 兩個人的微笑中,都隱隱含有淒涼之意。感情的深度,往往要等到分別之時,才準確地測驗出來。 程雲松心知不妙,因為他分明已動了真情,這是斷腸府的大忌。尤其是咫尺之處,就有一個王妙君在瞧著,他的真情哪能被看出。 可是事與願違,他實在隱藏不了那麼濃那麼多的離情。特別是由於崔小筠已入了佛門,永遠不可能獲得她,是以這一份惆悵和寂寞,一直囓心蝕骨,難以抑制。 「你自個兒多喝兩盅。」崔小筠溫柔地道:「我得去了,你別出來。」 程雲松搖頭道:「我們再坐一會兒,喝上兩盅,然後我再送你一程,好不好?」 崔小筠輕輕喟嘆一聲,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們在這兒分手,不是很好麼。」 程雲松的目光從軒敞的窗子透出去,但見一片碧蔭,蟬聲盈耳,是風色幽靜之極,只是這等景色,不久以後,就沒有這個紅粉知己陪同觀賞了。那時候該是何等落寞,何等空虛啊…… 也許想得太多了,若不把握眼前的機會,多看她幾眼的話,這一別去,便只在夢中與她相聚了…… 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目光中毫不隱藏內心纏綿的情緒。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亦是最後的一次,天地雖大,人物雖眾,但絕對沒有一個女孩子,能令他如此傾心愛慕的了。程雲松頻頻輕嘆,目光不肯移開。 王妙君吃驚地望著他們,因為她親眼目睹功深力厚的忍書生程雲松墮入了情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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