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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鵬飛不必特地去想,只看他躥出來的位置,便曉得了那幽州殺手晁任重剛才為何會腳步滯了一下之故了。

  他不禁嘆口氣,跺腳轉身奔去。

  徐天復弓著身子,以劍拄地。

  他沒有倒下去。

  展鵬飛、阿平兩人來到他身邊,阿平抱住他,帶著哭聲道:「義父,你傷得很重麼?」

  展鵬飛哼了一聲,道:「我們瞧瞧怎樣把師父抬回去治療是要緊的事。」

  言下之中,大有責他不該弄出這等哭哭啼啼的樣子。

  他仗著特銳的目光,仔細一看,單是看了師父的臉色,便已胸口一涼,一陣深沉無比的悲痛湧上了心頭。

  徐天復面色蒼白如紙,兩目無神,面部的肌肉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假如他不是內外兼修的高手,相信老早就倒斃在路上了。

  他艱難地說道:「你們別動我,我一動傷口迸裂,馬上就連話也來不及說了。」

  展鵬飛跪在地上,神色莊嚴肅穆,只有眉宇間流露出心中的悲哀。

  他靜靜地說道:「師父有什麼訓誨,弟子在恭聽。」

  徐天復微笑一下,可是這個笑容到了面上之時,那些肌肉只顫抖一下,根本不成其為笑容。

  「飛兒,你這樣就對了。」他說:「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但有很多話要吩咐你們……」

  他停歇一下,把心中許許多多的事情總括起來,找出一些頭緒,才道:「第一點,是我的死訊應該如何宣佈。為了避免麻煩起見,你們不要收拾我的屍體,把我搬到晁任重那邊,讓武林同道誤以為我是和他同歸於盡的……」

  阿平失聲哭出來,但立即忍住了。

  「可是展兒要帶走晁任重的刀,將來這一把刀,就是你殺死晁任重的證據,我希望你的師兄們最後能知道這件事。」

  展鵬飛冷靜如鐵石,應道:「弟子記住了。」

  徐天復又道:「第二點是那三獅玉印,此印在阿平處。我私人的田產以及本派的公產,全用這枚三獅玉印,並且在縣衙立了案,非有此印,不得售賣那些產業。你們好好保管,將來可用此印,掌握那些財產……」

  展鵬飛對這些事情可就不大瞭解,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呢?」

  徐天復道:「現在沒有時間慢慢解釋了,總之,你們保有此印一天,本派那群不成器的弟子,休想動什麼壞腦筋。你的掌門位置,亦可得到相當保障。」

  阿平道:「義父,我把玉印交給大哥好不好?」

  徐天復沒有回答,說道:「第三點,我那寶貝女兒徐佳佳,唉,她自幼喪母,被我嬌縱得不成樣子,後來已無法收拾,你們看在我面上,將來盡力照顧照顧她……」

  展鵬飛、阿平都啊了一聲,連忙答應了。

  展鵬飛道:「師父,佳姑娘的事不用吩咐,弟子曉得怎樣做。」

  徐天復道:「但不可讓她糟塌本派聲譽,你們別一味依順她。」

  展鵬飛道:「弟子知道……」

  徐天復透一口氣,好像心事已了,很想就此安息,但突然精神一振,又道:「還有三件要緊之事未曾告訴你們,頭一件是我和快劍門的決鬥,將來要由展兒代替赴約了!」

  展鵬飛奮然應道:「師父你老人家放心,只要是您的事情,縱是叫弟子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徐天復道:「好,第二件是這趟武當之行,關係到明年端午節本派與快劍門公開決鬥的成敗。為了本派的存亡,你們此行絕對不能失敗,不管用什麼手段,也要達成任務。你們記住沒有?」

  展鵬飛、阿平一齊應道:「記住了!」

  「第三件是明春端午節兩派決鬥之後,本派如是敗北,自然須得奉上三獅玉印。但如果勝了,你們也要利用此印,設法解怨消仇,結束這近百年來兩派之爭。這件事不大容易做,但仍然希望你們做到。」

  這兩個年輕人都齊齊應了,阿平卻忍不住哭出了聲,跟著還用雙手捂住面孔。

  展鵬飛伸手拍拍他,聲音十分親切地道:「阿平,你瞧,師父這一番話不啻是臨終遺命。但他老人家意氣自若,毫無畏懼,這才是英雄本色。你要學他的樣子才對。現在且別哭,聽聽師父還有什麼交代的沒有……」

  他那親切而又沉著的聲音,進入阿平耳中,果然使他激盪悲哀的心情馬上就被理智抑制住,停住了哭聲。

  徐天復深深吸一口氣,道:「飛兒,你們武當之行,為師十分擔心。但如果不冒此險,我們五行派明春的公開決鬥中,一定無人能抵擋快劍門的十二快劍大陣。相較之下,還是到武當走一趟,還有一線希望。你好自為之,為師死後若是一靈不昧,定必暗中護佑,使你們獲得成功。」

  他長長吁一口氣,身子一軟,向前倒下。但阿平一直抱著他,是以沒曾仆倒,只倒在阿平懷中。

  阿平大叫一聲「義父」,聲音淒厲悲愴。

  展鵬飛鼻子一酸,虎目中湧出淚水,順著面龐直流下來。

  阿平看看義父確實已經死了,悲從中來,不禁放聲大哭。

  過了一陣,展鵬飛在他耳邊道:「阿平,別哭啦,咱們得動身了。」

  阿平悲聲道:「我不去。你自己去你的……」

  展鵬飛道:「什麼,你不去?」

  阿平帶著哭聲,道:「我不去,不去!」

  展鵬飛愣然瞪大淚眼,瞧著這個少年,隱隱感到他乃是在發脾氣,卻不明白他何故發起脾氣來?

  他等了一下才道:「師父不是叫我們兩個人一道去的麼?唉,如果你心裏悲傷害怕,那麼不去也好……」

  阿平尖聲大叫一下,幾乎把展鵬飛駭得跳起來,心想:他怎的老喜歡學女孩子的動靜?

  他尖叫過之後,才連哭帶罵道:「誰像你這麼沒心肝?義父死了,你連屁都不放,還叫人家不要哭?你啊,真是狼心狗肺,不是東西……」

  他罵得尖刻,話又說得快,連珠彈般向展鵬飛直轟過來。

  但半晌沒聽到展鵬飛作聲之後,阿平在悲恨中,亦感到奇怪,抬眼望去。

  目光到處,只見展鵬飛滿目淚痕,誰說他對義父之死不感到悲傷呢!

  阿平一愣,道:「啊……啊……你也哭了,我……我罵錯你啦……」

  展鵬飛伸手從他懷中抱起師父,起身行去。

  阿平連忙跟著,不時發出抽噎的聲音。

  來到那職業殺手幽州殺手晁任重屍體旁邊,展鵬飛停步回顧。

  阿平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大聲叫道:「喂,你真的要把義父的屍體扔在路上麼?」

  展鵬飛瞪他一眼,但旋即想起師父很疼這個少年,登時湧起一股愛屋及烏之情,心中一軟,放緩了聲音,道:「師父遺命,要佈置得好像他與晁任重同歸於盡一般,你沒聽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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