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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七


  席上之人那肯放過這一干罕得見面的封爵高手,喧聲不絕,當下由楚南宮表演了一趟天下知名的「連環鐵拳」,猛烈強勁的拳力震得大廳搖晃不定,幾乎倒塌。

  這一趟拳法自是博來如雷喝采聲,接著由苦行禪師表演一趟杖法,舞到急時,羅門居士、丁嵐、楚南宮、莫庸等人輪流將杯中之酒潑去,竟沒有一點透入杖影之內。

  眾人越看越興奮,歡聲不絕,繼由羅門居士出場。他先取了一支竹筷,插在磚縫之中,插得甚淺,一觸即倒。接著他用三條繩子縛在腰間,由主人派了三名壯漢出去。

  羅門居士縱上筷尖,單足點立,使個「金雞獨立」的式子。那三名壯漢圍成品字形,手中各執一繩。羅門居士道:「三位請用力拉繩,不拘先後!」

  那三名壯漢兩臂都蠻有力,那肯相信拉他不跌,當下輪流運勁猛拉。羅門居士足下只點住一根插得不穩的竹筷,身上要應付三股方向不同的力道,而這三股力道又是變幻無常,但他卓然穩立,紋風不動。那三位壯漢實在無法拉得他倒,突然一齊用力,三根粗繩繃得筆直。但這時羅門居士反倒容易對付,只消使他們三股力道對消便是。那三名大漢猛拉一陣,忽地一齊跌倒,原來繩子已被他們猛力拉斷。

  眾人掌聲喝采聲一直不停,直到羅門居士回席落座,猶自未歇。

  無名氏見凌玉姬眉宇間透出陰鬱之色,心中甚是不安。忖道:「我再出去表演一趟,且看能不為她驅愁?」當下起身出席,眾人聽他自告奮勇表演一場,更是高興。

  無名氏托主人石氏昆仲,選出八個對手,然後當眾宣佈要在五十招之內,反覆施展人人皆識的「挑簾望月」,「丹鳳朝陽」、「抽撤連環」三招,任得這八位對手取出兵刃猛攻,五十招之後,不分勝負而退!

  眾人聽這話大感興奮,只因他們都聽說無名氏一身武功,已可與帝疆四絕比擬,尤其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夫。這時表演的正是將普通平凡招數化為奇招,最難的是除了自保不敗之外,還須煞住手法,不得擊敗對方。

  被選出圍攻無名氏的八人更是欣慰,天下間幾曾碰上這種只管打人而不怕被打之事?人人都存心偷學絕藝,暗加準備。

  一切就緒,這八位武林之士各自取出兵器,有刀有劍,有鞭有戟,有一個用長槍,一個用判官筆,形形色色,好不熱鬧。

  無名氏先演練出那三式,教眾人看了,然後由八人出手進攻。

  大廳中霎時佈滿刀光劍氣,人影縱橫。那八人各施絕藝,奮勇進擊,手下毫不留情。

  無名氏反覆施展這三招尋常手法,但其中暗蘊大悲佛手和修羅七訣,眾人明明見他使的果然不出那三招範圍,可是在他手中,卻威力倍增,舉手投足間,妙用環生。

  那八人兵刃飛舞,奮攻不休,但打了二十餘招,還沒有一人能夠把招數使全,都是使到一半,就被無名氏迫了回去。

  全場寂然無聲,都被這等神奇武功眩惑住,直到五十招打完,雙方果然不勝不敗。

  登時喝采聲雷動,許多人站起身鼓掌歡呼,無名氏向四周行過禮,回到席上,只見凌玉姬依然翠黛微蹙,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無名氏終於忍住,沒有問她。

  席終人散,無名氏悄然走入凌玉姬所居的上房內。凌玉姬見到他,表示出很高興的樣子,和他談東談西,無名氏倒不好意思啟齒問她。原來這幾日以來,她一直在神色中流露出飄忽的憂鬱不安,無名氏今晚特意要追問出其中緣故,但見她談笑甚歡,便又打消此意。

  喜期已擇定在五日之後,這一天大清早凌玉姬起床略一梳洗,便在幽靜的後園中漫步,走到一棵綠樹下面,不禁深長地嘆息一聲。

  樹後忽然傳出一陣柔和圓朗的聲音道:「小姑娘何事嘆息?」

  凌玉姬駭了一跳,急步繞到樹後瞧看。只見一位中年女尼,相貌秀美,含笑端立樹後,眸子中射出一片慈祥光輝。

  凌玉姬雖然從未見過這位女尼,可是對方美麗莊嚴的法相卻打動了她的心,不須思索便覺得也是個大慈大悲的得道神尼。當下盈盈行禮,道:「大師法號怎生稱呼?敢是特意莅臨指點迷津?」

  那女尼道:「姑娘言重了,貧尼那敢當得指點迷津的話?」

  她沒有說出自己法號,凌玉姬卻忽然有所解悟,定眼打量她好一會,才道:「大師可是當世神尼伽因大師麼?」

  女尼微微一笑,道:「貧尼與姑娘想是夙緣契合,是以姑娘一猜便中!」

  凌玉姬一聽她真是神尼伽因,口中「啊」了一聲,再度盈盈拜倒。

  伽因大師袍袖輕展,一股潛力從地上升起,把凌玉姬托起身,道:「姑娘何故行此大禮?」

  凌玉姬眼圈一紅,淒艷迫人,道:「晚輩只求大師賜告,家父到底是生是死?」她提及那個「死」字,芳心大震,珠淚簌簌流下,悲不自勝。

  伽因大師道:「世上凡是有生之物,不論是飛禽動植,終不免於一死!姑娘對『死』字這等懼怕,不知是何道理?」

  凌玉姬怔一下,道:「道理雖是如此,但晚輩卻情不自禁,最近數日以來,晚輩心中沒有一刻放得落家父存亡之事!」

  伽因大師點點頭道:「你天性純孝,自是心中懸念,不過關於此事,以後我查明始行奉告。」

  凌玉姬又是失望,又是竊喜地低嘆一聲,只聽伽因大師道:「令尊的生死大事,非是你力量得以影響,但眼下你卻有個至親至愛之人,生死大權操諸你手中,你想等事後追悔呢?抑是事先加以留神?」

  她一震,瞠目望著這位神尼。伽因大師又道:「他的詳細身世,目下只有貧尼曉得,你可想知道?」

  凌玉姬忙道:「晚輩自然願意曉得!唉,我這幾日只顧想自己的心事,當真把他冷落了!」

  伽因大師道:「除了令尊的生死之外,姑娘還有什麼心事?」

  凌玉姬道:「就是關於家母,唉,她迫著我不得戴上面紗,那樣每一個人見到我們母女,都說只是一對姐妹,她就十分開心。但她那裏曉得,凡是有人望我一眼,我心中就加一重痛苦,覺得萬分對不住家父……」她突然停住口,滿面均是痛苦困惱的神情。

  伽因大師藹然微笑,道:「貧尼年紀比令尊還大,孩子你心中有話儘管對我說!」

  凌玉姬似是被她的話鼓起勇氣,道:「有一次無名氏把她當作了我,恰恰被我看見。她當時不但不向無名氏說明,事後還十分快樂得意。」

  伽因大師道:「還有呢?」

  凌玉姬道:「還有那一群侍隨著她的高手,個個都心懷大慾之念,有時又把我當作是她!我不知這些人是真的認錯人還是假裝的,但這使我想到以後她會怎樣?嫁給一個人?抑是一直這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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