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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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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秃子道:「那有這等如意之事?上天要教這兩個大惡人飽受磨折,所以他們才會練了一種陰陽邪功。他們兩人之中要是有一個離開了,大家都活不成,所以說什麼他們都不能分開!我老秃子反正閒著沒事,而腦中老是記得冀南至豫東一帶二十餘村子數千人命的慘死之狀,所以越是跟著他們,就越是狠心。如此一直折磨他們,教他們活得毫無趣味,甚且痛苦不堪。我老秃子這等做作並不違背誓言,他們無法抗議。但這兩個大惡人當真堅韌無比,雖是長年累月吃不飽、睡不著,沒有地方遮風蔽雨,時時要被各種奇怪毒物侵害,卻依然掙扎了二十年之久,這才意志崩潰。陰仙首先自殺身亡,陽仙自個兒也活不成,一身邪功散卸,痛苦難當,是他苦苦懇求我老秃把他吃掉,免得受那九九八十一日的奇疼奇苦。」 程國天道:「想不到老恩公為了那一筆血債,辛苦了二十年,終於為世除害,這等大仁大勇之舉,古往今來,只有老恩公一人辦得到。」 吳遐聽到此處,不禁低低一哂,心想這種吃人的惡魔還算是大仁大勇之輩,則古今誤國奸臣、無道昏君都可以稱為聖賢了! 老秃子忽然叫道:「遐兒是你回來了麼?」 吳遐連忙應了一聲,走上船去,心想:老秃子直到現在才肯出聲招呼,分明故意讓自己聽見剛才那一番天大謊話。既是他有意如此,自己也就裝作不知。 程國天見他上船,面上露出奇異的神色,老秃子道:「兩位回去吧。」程國天幾次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忍住,恭恭敬敬拜辭而別。 這父子兩人離開河灣之後,程國天面上一片憂愁之色。程占猛道:「老恩公早先說了些什麼話,以致爹爹你這等憂慮?」 程國天道:「他說這孩子認定他是壞人,存心要謀害他!」 程占猛跳起數尺高,道:「我早就認定這小子不是好東西,咱們回去把他宰了不就行啦!」 程國天道:「胡說,老恩公一隻手指頭就贏你千萬倍,要殺死那廝的話,何勞你來動手?」 程占猛頹然道:「爹爹教訓得是。但這樣怎成?老恩公分明是大仁大義的人,他可以坦白告訴那小子啊!」 程國天道:「老恩公是何等身份之人,怎肯在一個孩子面前辯說自己是個好人?他只能用事實證明,教那孩子暗暗體會!唉,這便如何是好。」 程占猛憤憤道:「老恩公若是被害的話,哼,那小子先得挨我一百刀!」 程國天道:「當日你哥哥被陽魔一腳踢上半天,全靠老恩公飛身上去抓住,以上乘手法消卸了那一腳的力道,還耗費了一粒寶貴靈丹,才保存你哥哥一命。」 程占猛道:「這些事兒子已聽爹爹說過百遍,連小珠也能複述出來。唉,老恩公對我家情深恩重,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暗算不成?」 他說著說著,忽然跳起來,道:「不怕,不怕,以爹爹目下一身功力,已沒有幾個人能夠暗箭加害。老恩公既是天下第一高手,豈怕區區一個小童。」 程國天哼了一聲,道:「若是不怕的話,他老人家怎會向為父透露此事?你別多說了,即速備妥快馬,去把你哥哥叫回來。他一向智謀出眾,諒必有妙計可以行得。你可將為父最心愛的四匹駿馬一齊帶著,每一騎力乏,就換一匹,不用管坐騎死活,能快一點就行了。」 程占猛怔一下,道:「用爹爹的四龍駒麼?」隨即欽佩地望住父親,道,爹爹啊,猛兒這一生一世只服你一個……」他心中大是激動,眼中微湧淚光,灑開大步,飛奔而去。 他自是曉得父親平日何等喜愛那四匹龍駒,但眼下卻毫不考慮顧惜,這等胸襟,比之一擲萬金甚至雙肋插刀還難以做得到。是以程占猛敬佩得五體投地,心中也感染了父親這份慷慨重義之情,飛奔而去。 在那船上,吳遐將買來的藥材和向程國天討得之藥一齊取出,逐樣給老秃子瞧看道:「老爹你看看沒有錯吧?」 老秃子微微笑道:「難為你找齊了這些藥,都沒有錯。」心中卻忖道:「這孩子舉止之中分明已是胸有成竹。唉,老秃子空自活了將近兩百歲,卻仍然測不透這孩子有什麼手段。若是因此被害,生死倒沒有什麼,就是這個人丟不起。」 吳遐逕自到船尾找到藥爐,暗中取出那個瓷瓶依照小冊子上指示,滴了數滴藥汁在清水之中,這才捧入艙中,當著老秃子面將藥材放入小壺內。那幾滴藥汁沒有顏色,混在清水之中,根本瞧不出來,雖然稍稍有點藥味,不過這時艙中放了一包藥材,那裏嗅得出來? 吳遐一面扇火煎藥,一面對老秃子說出買藥求藥的經過,言下對那程占猛甚是懷恨。老秃子沒有怎麼說,因為他閱世已深,情知這孩子心中有了偏見之後,單單空口解說也沒有什麼用處,必須等他明白事理之後,才能消解心中偏見。 等到藥已煎好,吳遐當著老秃子面取出壺中之藥,吹涼之後,自己先試了一大口,這才送到老秃子跟前。 老秃子見了這種種情狀,那裏還能疑心藥中弄了手腳,當下一飲而盡,隨即趺坐運功。 吳遐自己走到後面,望著悠悠流水,發覺此船雖是開行,但行得甚慢,一時也沒有想出是何道理,一徑沉思那碗藥之事。 照那本小冊子記載,這幾滴藥汁只有一種妙用,就是可以使一切藥物的藥性發生相反作用。這的確是極為高明的謀殺手段,假如此藥有靈的話,老秃子服下之藥原是扶助元氣,療治內傷,但加了那數滴,便變成相反作用,本來是扶助元氣,現下卻削減元氣;本是療治內傷,現在卻使傷勢加重。 他想了一陣,忽然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這幾滴「反藥」藥汁既是要假借別人的藥物之力,則那些藥物越是強力靈藥,所發生的反作用就越是厲害無疑。如果此推想不誤,則想一舉致老秃子死命,必須等他取到自煉的靈丹才辦得到。但卻怕到時服用靈丹,用不著煎煮,計無所出。 這個難題怎樣也解決不了,正在傷腦筋之時,忽聽艙中傳出呻吟之聲,連忙進去一瞧,只見老秃子面色如臘,躺在艙板之上,轉輾呻吟。 他連忙扶起老秃子,道:「老爹怎麼啦?可要我替你捶捶?」 老秃子呻吟喘息了許久,才有氣無力地道:「用不著了,你再把那藥多煎一次。」 吳遐暗喜毒計得售,忙忙煎藥,也是在加水之時已下了手腳。 等到煎好藥倒在碗中,老秃子已經停止了呻吟,坐得四平八穩,似乎已經好了許多。 吳遐將那碗藥端過去,老秃子接過之後,忽然喘息起來,鼻中的呼吸吹得碗裏的藥搖盪不已。吳遐聰明絕頂,暗忖老秃子莫非是起了疑心,故此藉故仔細辨認藥味?不過照那小冊子上記載,這數滴藥汁乃是最普通的藥物。如和在清水之中,還有點藥味,若是混和在整碗的藥汁之中,任誰也查不出有異。他見這本小冊子所載之法甚是靈驗,故此信心大增,面上神色絲毫不變。 老秃子近數十年精研醫術,這時果真是在辨認藥味,但仔仔細細嗅了一回,也沒有一點可疑之處。饒他見多識廣,又精通歧黃之術,這時也想不出其中道理,暗忖那少林山海二僧級然是練得有世上最最惡毒的功力,傷了自己,可是這一帖藥服下去,即使全無效用,也不會使得傷勢轉劇。要說藥中放了什麼藥物,卻又不似。原來老秃子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倘若有毒素侵入體內,自然會生出抵抗之力,並且立刻發覺,現下卻全然沒有一點反應象徵,當下竟使得這位宇內異人猜測不透其中道理,漸漸打消了疑惑吳遐之心。 他將碗中之藥一飲而盡,不多時光,傷勢又自發作,五臟六腑都陣陣抽疼,原先震傷的內臟,傷口更加惡化。 他呻吟喘息了許久,倦極睡去。吳遐故作憂心怔忡地守候一旁。 直到翌日清晨,忽然一陣急驟蹄聲傳來,接著船行驟止,一個蒼勁的話聲從岸上透傳入艙,道:「晚輩程國天有事叩見鄭老恩公。」 老秃子想了一陣,道:「孩子告訴他們,說我老秃不想見他們。」 吳遐也想不到這位老人如此倔強,怔了一下,道:「老爹你……」 老秃子擺手道:「去告訴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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