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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凌玉姬不由得愁泛眉梢,嘆一口氣,道:「這樣說來,我自然難以平安到達華山了!」

  碧簫紅羅柳燕娘道:「那也不一定,我仍然可以替你想個辦法。唉,可憐我多年來苦心秘密訓練出來的雙鬟四啞都不在此地,如果這六人在此,那就不愁送你不到華山了。」

  凌玉姬被她引起好奇之心,道:「雙鬟四啞是怎樣的人?」

  柳燕娘道:「說起來話長,那雙鬟是兩個長相醜陋驚人的女子,她們乃是親姊妹,十餘歲時因孤苦無依,到處流浪,有一日偷了人家的豬,燒烤果腹,被人家找到,集眾圍捕。先是十多個壯漢去抓她們,竟被她們衝出重圍,甚至還傷了好幾人,後來人越聚越多,持刀掄棍的終於把她們抓住,這些村人氣憤之下,把她們毒打了一頓,便要活埋。恰好被我碰上,才用各種手段把她們救出眾人之手,她們沒姓沒名,一個叫大醜,一個叫二醜,樣子雖是難看,可是天生異稟,任何武功,不論是內外軟硬的上乘功夫,都一學就會,一練便精。不瞞你說,我以前頗為濫交,武林中高手與我有過露水之緣的人甚多,這些高手們總要留下一兩宗絕藝在兩鬟身上,所以說起來她們的武功比我只強不弱,另外四啞則是四個相貌醜陋的大漢,他們原是各地死牢中待決的囚犯,舌頭均被割去,故此變成啞巴。我一共找到這麼四個天資稟賦奇高的人,便設計把他們救出生天,授以武功。」

  凌玉姬道:「那些人既是死囚,你用什麼法子把他們救了出來?」

  柳燕娘笑一笑,道:「我用的是瞞天過海之計,目下不宜多說,不過你這一問我卻有了主意。」

  她拉住凌玉姬,把她帶到一條僻靜的胡同內,接著抱起她跳入一座園內,低聲道:「這兒是一座尼庵的後園,你且躲在樹影之內,我去去馬上就回來。你是個姑娘身份,即使被人發覺,也不大要緊,隨便撒個謊就是了。」

  凌玉姬驚慌地道:「柳姊姊你得快回來,以前我碰過這種情形,自個兒等了一陣就出岔子。」

  柳燕娘微笑道:「好妹妹你放心等候,我去辦一點事就趕回來。」

  凌玉姬只好蹲在黑暗的樹影中,心中惴惴地等候。

  過了許久,一條人影落在樹影前面,她抬眼望去,卻是個短衫褲,戴著帽子,手中持著皮鞭的男子。

  凌玉姬這一驚非同小可,駭得屏息噤聲,動也不動一下。

  這個男子好像知道凌玉姬躲在黑暗中,筆直向她走來,口中還發出低低的冷笑之聲,凌玉姬一橫心腸,舌尖捲了一枚毒針,準備發出。

  那男子陡地停住腳步,低聲道:「凌妹妹,我可曾把你嚇了一跳?」

  凌玉姬「啊」了一聲,道:「柳姊姊,你幾乎把我駭死了!」

  柳燕娘道:「對不起,我就是天生愛惡作劇,這個毛病使得我不知吃了多少虧,還是改它不掉。」

  她過來把她抱起,跳出胡同外,只見一輛騾車停在胡同外面。

  凌玉姬皺眉道:「為何那車子是白色的?豈不惹人注目?」

  柳燕娘道:「你走過去瞧瞧就明白了。」

  她們走出胡同,凌玉姬更加吃了一驚,道:「車上可是一具棺材?這是誰家的靈車?」

  柳燕娘道:「誰都不是,這口棺材內將要盛裝住一個絕世美人的香軀!」

  凌玉姬不敢做聲,也不敢走近去,卻被柳燕娘抱了過去。

  柳燕娘一手掀起棺蓋,道:「凌妹妹,你進去吧,裏面舒服的很。」

  凌玉姬訥訥道:「這個……這個……」

  柳燕娘道:「你為何躊躇不前?」

  凌玉姬不敢說出疑心她的話,卻又被迫不過,只好爬上車,跨入棺木之內。

  棺內鋪著厚厚的棉褥,她躺下來,柳燕娘托住棺蓋,慢慢放下,尚有半尺左右時,他便托住不再合上,道:「裏面躺著還舒服麼?」

  凌玉姬心中雖是惴惴不安,但表面上不敢露出來,低低道:「還好,好像是躺在床上一樣。」

  柳燕娘輕輕笑一聲,道:「如果不墊上厚褥,你一會就更難受了。」

  她停歇一下,道:「剛才說到四啞之事,我還未回答你的問題。我的好計,說穿了也很簡單,那就是用一種秘製藥物,暗暗給那待死之人服下。他服下之後,立刻就氣絕身亡。於是獄官呈報之後,便往亂葬崗上一埋,而我則等到半夜去把屍首起回來,七日之後,藥力自解,他便活轉過來。」

  凌玉姬道:「原來這樣,此計難就難在那種秘製藥物,我也懂得這方子,但其中有兩三種藥物太不好找,再說我配出來也沒有用處。」

  柳燕娘道:「你既懂得配藥之方,可知我不是騙你的了,我告訴你,那幾次我去亂葬崗,挖掘墳墓時,曾經挖錯過幾個新墳。」

  凌玉姬耳中聽著夜風呼嘯,自己躺在棺木之中,她的話使她不由得膽戰心驚起來。

  柳燕娘接著道:「一個人才死之時,沒有什麼可怕,但埋過在地下,那怕時間甚短,屍體也立起變化,看起來形狀可怖,彷彿會從棺中衝出來把人抓死似的。」

  凌玉姬駭得「哎」一聲,道:「多可怕啊,多可怕啊!」

  柳燕娘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陰森低沉,緩緩道:「可怕的還在後面,有一次,我認錯地方打開一具剛葬下的棺木,那個死人面上呈現青紫之色,並且流露出絕望恐怖和聲嘶力竭的神情,在那棺蓋之上,還有好多道血淋淋的指痕,而那具死屍十指指甲盡皆脫落,染滿了血跡。」

  凌玉姬呻吟一聲,她已經駭得半死,一方面又替那棺中死人感到萬分痛苦,因此儘管震駭之極,仍然問道:「他……他何故會顯得這樣悲慘可怕呢?」

  柳燕娘道:「他麼?這還用說,自然是被人活活埋葬,然後在棺中悶死!」凌玉姬但覺全身癱瘓,害怕得連連呻吟,此刻她已幻想到被埋在地下那人,眼前是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不論如何敲打抓踢,聲音都不能透傳出地面,然後一陣陣氣悶的痛苦襲到……」

  她呻吟道:「為什麼人家要把他活埋呢?」

  黑暗中傳來一陣幽沉的聲音,道:「因為他的家人以為他已經氣絕身亡,其實他卻未曾死掉。」這聲音突然聽不見,同時眼前一片漆黑,黑得像是在萬丈地底似的,凌玉姬平生當真未曾見過這麼黑暗的光景,但覺四肢癱瘓,口噤無聲。

  她曉得是那面棺蓋業已關上,現在假如柳燕娘把她埋在地下的話,自己便像剛才她說的那個被人活埋的屍體一樣!

  忽然間她忘了恐懼,宛如已經死了似的,靜靜地躺著不動,腦中也沒有了任何思想。

  這一陣生命的空白逝去之後,她開始平靜地忖想一些事情,其一就是這柳燕娘為何要加害自己,莫非是她嫉妒自己把顏峰搶去,所以要加害自己?

  此外,她也想起了無名氏,假如他曉得了自己的下場竟是如此悲慘,這陣刺激足可以把他變成癡呆之人,永遠都再沒有悲喜的感情了!

  還有藍岳,他年輕英俊,武功高強,也像無名氏一樣深愛著自己,也看過自己的容顏。

  她對於藍岳老是覺得歉疚和難以解決,因為他看過自己的容顏,所以必須要殺死他,但事實上卻難以下手。現在卻好了,反正自己一死,一切都解決了。

  她昏昏沉沉地忖想著,忽然間眼前一亮,轉目看時,原來在她頭頂那一面出現了幾個指般大的小洞,不但透入微弱的光線,還吹入冰涼的夜風。

  接著柳燕娘的聲音從外在透入來,她道:「凌妹妹,你沒事麼?唉,我這個喜歡惡作劇的脾氣才說又犯,一定把你駭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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