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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那座道觀之內寂靜如死,全無半點燈光。無名氏悄然奔入第二進屋宇,左張右望,一時感到無從找起。他想了一想,突然舉掌向一扇木門拍去,「轟」一聲整扇木門倒下。

  他這一著叫做「打草驚蛇」,反正無從下手,不如弄點聲響,使觀中之人聞聲起來探視。

  果然片刻之後,兩條人影先後馳到。星月微輝之下,隱約可辨出這兩人俱是玄門之士。

  他們手中都握住長劍,一下子就發現那扇木門,其中一個仔細驗看之後,低低道:「門上留有掌印,必是有人潛入,只不知他此舉是什麼意思?」

  另外那名道人道:「且不去管他,你先趕到秘室去巡視,我去稟告老觀主。」

  兩人分頭走開,隱匿在黑暗中的無名氏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暗想對方口中秘室,一定是囚禁凌玉姬的地方無疑。

  當下他看定那名道人去路,潛跟上去。走過一座院落,忽地訝然停步,忖道:「這廝既然要趕到秘室去巡視,為何去勢不速?再說他們都是普通的人,難道不會想到有人在暗中偷聽?」

  疑念一生,頓時覺得破綻百出,這名道人故意走得不快,分明是怕有人跟蹤他時趕不上他。

  無名氏冷冷一笑,轉身向原路奔去,趕回早先擊倒木門之處,已不見早先那名道人影蹤。

  他躲在黑暗中等了好一陣,忽然又有人走進來。

  這人也是個道士裝束,長得面闊唇厚,一望而知此人心慈腸直,並非工於心計之士。

  無名氏查聽四周沒有別的異響,陡地躍出來,落在那名道士身前。

  那道人似是萬萬想不到潛入本觀的人,居然也敢露面,吃了一驚,凝目打量。

  無名氏冷冷道:「玄水真人可在此地?你叫什麼名字?」

  那道人訥訥道:「貧道修心,敝派掌門並未離開玉虛觀一步,施主高姓大名?深夜駕臨,有何見教?」

  無名氏本來對玉虛觀的人一肚子不滿,這番現身,正是要重懲這些道人,教他們曉得利害,那知這修心道人不但相貌忠厚,出口之言更是斯文有禮,登時惡感全消。

  不過他也說不出對這道人有什麼好感,冷冷應道:「我就是無名氏,特來要人。」

  那修心道人雙目大睜,訥訥道:「你……你老就是無名氏?貧道久仰英名,想不到今晚得睹丰采。」他隨即低聲道:「無名施主最好快點離開,若然驚動了別人……」

  前文說過,這修心道人感於凌玉姬指點武功,擊敗了修元道人,是以處處袒護於她。他自然曉得凌玉姬這次被劫,就像是釣魚之餌,目的就要把無名氏誘來,只要驚動了主持之人,凌玉姬立時便遭慘死。所以他急於把對方勸離此地。

  無名氏那知對方心意,噗然一笑道:「廢話少說,我問你人呢?在那一間秘室中?」

  修心道人急得說不出話,雙目左顧右盼。

  無名氏迫近一步,道:「我早知道你絕不肯說,且看你玉虛觀絕藝究竟有多麼高明!」

  修心道人急忙後退,無名氏更不遲疑,舉步揚掌,迎面拍去。

  修元道人連忙橫閃兩尺,使出擒拿手法,扣拿對方手腕,一面還想開口勸說,那知無名氏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掌勢一變,也用出擒拿手法,反而向他腕臂疾抓。

  修心道人一看對方手法,神奇絕倫。他浸淫於師門武學已有數十年之久,本門手法,自然精熟已極。然而此刻卻感到自己所學的手法之中,沒有一招可以破解敵人攻勢。

  危急之際,他忽然發出左掌迅擊,右手五指化拿為掃,這一招變化微妙,五指掃處,已彈開對方掌勢。同時左掌的一招,也把敵人迫得橫躍數尺。

  無名氏躍開之後冷哼一聲,道:「這一招好像不是你師門手法?」

  修心道人低聲道:「不錯,是凌姑娘指點的。」

  無名氏突然心中一冷,暗自忖道:「她居然肯把家傳秘學傳授這道人,這種關係自然大不尋常,我去救她,也許會被她嫌我多事。」

  此念一生,登時又記起那日在天龍古寺大門外,被她下令教楚南宮等一干高手圍攻自己之事,早已情斷義絕。

  一陣痛苦淹沒了他,卻聽到修心道人低聲道:「無名施主你還是快走吧!」

  無名氏鬱鬱不語,轉身便走。但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回頭道:「我可不是被你勸走的。」

  他接著便舉步奔出去,修心道人大大怔住,如墜五里霧中,一點也摸不著頭腦。

  無名氏縱出這座院落,忽見前面神堂中燈燭輝煌,人影閃動。

  他只望了一眼,就騰身縱上左邊的牆頭,神堂中一條人影閃出來,沉聲道:「尊駕既敢夜闖本觀,何故匆匆就走?」

  無名氏在牆頭忖思一下,但覺心中一片落寞,連話也不想說。當然他沒有半點害怕,只是不想再理凌玉姬的閒事。

  他正要縱出去,卻聽那人又道:「本觀老觀主已在神堂中恭候大駕,閣下可敢在燈燭之下露面?」

  無名氏淡淡道:「我本想走開,但你們如果一定要我留下,那也可以。」說時,已縱下牆頭,大踏步向神堂走去。

  那個說話之人,乃是個佩劍道士,面尖顴突,雙睛流轉不定,一望而知不是善與之輩。

  無名氏也沒有理他,逕自踏入神堂之內,目光一轉,只見神堂中燈燭輝煌,卻沒有人影。無名氏心中不悅,隨手向那道士抓去,一下就拿住對方手腕脈門。

  那道士並非沒有掙扎,只是對方手法神奇迅快,閃之不開,頓時面色大變。

  無名氏心中雖是不悅,但卻沒有流露在面上,使人感到莫測高深,因而多加幾分敬畏。

  那道士訥訥道:「老……觀主……就在那邊牆根……」

  無名氏轉眼瞧去,只見在那牆根處果然有個青衣道士盤膝坐在地上。由於他剛才只注意神堂中兩邊的椅子,所以不曾發覺在牆根竟然有人。

  他淡淡一哂,五指輕輕一甩,那個道士站不住腳,連退數步,一跤跌翻在地上。

  無名氏舉步走過去,但見那青衣道士面壁而坐,動也不動。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在這神堂中。

  無名氏走了七八步,見那青衣道士仍然不言不動,於是停住腳步。

  神堂中一片寂靜,早先被無名氏摔跌地上的道士已經爬起身,悄悄溜出外面。

  大約過了半盞熱茶不久,那青衣道士似是因聽不到對方的聲息,反而感到迷惑不解,大袖倏然無風自動,袖影中光芒一閃,隨即隱沒。

  無名氏明明見到他袖影中有面小鏡子一閃即逝,情知對方乃是藉鏡子反映窺測自己的動靜,卻仍不做聲,既不上前,也不走開。

  寂靜中又過了大半盞茶時分,那青衣道士身軀微微一動,鏡子光芒再度一閃而沒。

  無名氏因凌玉姬將武功傳授修心道人之事而感到灰心,所以已經回復了他那種冷淡漠然的態度。此刻他根本不把這個青衣道士詭異的行為放在心上,自個兒卻耽溺在冥思之中。是以如果對方全無動靜的話,他也可以在原地上站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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