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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六


  她的话大有道理,因此台下四处升起嗡嗡语声,讨论起武林太史居介州。

  葛山堂洪声道:“小居受苦多年,我们可要放过他?”他的话乃向蓝吴二人而发。那二人一齐点头,葛山堂便即向台下大声宣布道:“居介州昔年故犯我们戒条,我们见他作史之功有益于世,不忍取他性命,因此议决捏造一段事故,说是在他身上刺上十二幅武功图解,故此多年来他一直被武林人追踪,他自知若是被捕的话,定须遭受剥衣裸体之辱,所以一直不敢露面。现下我等郑重宣布,居介州身上并无刺下图解,从今而后,汝等毋须设法加害于他。”

  坪上登时又升起一阵阵的议论声,大家都觉得今日之会奇峰突出,大是增长了许多见闻。其中许多曾用全力追踪居介州的高手们却觉得十分冤枉,没想到竟是被帝疆四绝愚弄了数十年之久。

  议论之声一落,人群最外边处传来一阵清朗话声,全场皆闻,道:“帝疆四绝今日既是解除居介州苦难,本人与居兄乃是故交,愿为诸位略效微劳,担任考核之责。”

  全场皆为之骚动起来,都争着伸长脖子,瞧瞧发话之人是谁,竟敢自荐充任考官。

  要知无名氏、颜峰等人的声望目下已倾动武林,便是当今武林各大家派的挺身而出,自愿充任考官,大家也觉得未必胜任。何况这些负有武林重望的领袖人物都坐在台前,那人被挤在最外面,不问可知不属各家派领袖无疑。这一来更加挑起全场好奇之心,连台上的蓝、葛,吴,美艳夫人,以及无名氏、颜峰、蓝岳、祈北海、辛龙孙等人都个个睁大双眼,向发声之处望去。

  人丛中波分浪裂,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由最外面之处直达台下,这一下又比上先祈、辛二人施展“鹊桥渡大河”的手法气势浩大得多。

  一个身形略矮,须发如霜的人从容缓步而来,长衫飘飘,显得十分飘洒潇逸。

  台上的美艳夫人“啊”了一声,道:“柳慕飞是你么?”

  那人从容前行,左手按着腰间剑柄,右手轻挥丝鞭,虽是须发如霜,但眉清目秀,直无老态,依然是丰神俊逸之人。

  他朗声吟道:“一别星霜二十年,梦里无情是滴仙。容颜未老头先白,相见于今更惘然……”

  吟声清越,响彻全场,有些略通诗文之人,都听出诗中之意是说与美艳夫人已经违了二十年,这别后岁月中仍然梦见像是谪凡仙子的她。又说容颜虽然未老,鬓发已白,如今相见,心中极是怅惘。

  美艳夫人怅然道:“已经二十年了么?你这一向可好?”

  她深情款款,自然流露,竟使得许多人都暗暗妒忌,但“柳慕飞”之名却有如符咒,无人不知当今封爵金榜上名列第一级的公爵高手,仅存的大概只有二三人,而柳慕飞正是其中之一。

  柳慕飞走到台下,一跃登台,向葛、蓝、吴三人作揖道:“慕飞作毛遂之自荐,三老意下如何?”

  老赌徒吴遐首先打个哈哈,道:“小柳居然熬得过情锁名关,活在世上,难得难得!”

  蓝商一道:“柳兄担任考官,自是最佳人选!”

  葛山堂接着道:“二十年后的今日,你和居介州已是我们仅有的相识故人了!”

  老赌徒吴遐道:“矮神居然也说出有点人情味的话,莫非一去不返的岁月,竟有如许魔力?”

  美艳夫人道:“诸位若是要叙叙旧,只等今日之事一了,我来做个东道。”

  老赌徒吴遐伸手摸摸秃头,叹口气道:“这本是佳事,却不知老赌徒能不能活着参加!”

  葛山堂眼睛一瞪,光芒四射,洪声道:“什么?谁能动你一根汗毛?”接着突然恍悟,道:“是不是毒仙程珠?如果是她,那就说不定了!”

  老赌徒吴遐点点头,道:“正是!”他随即振起精神,道:“小柳你这考官怎生做法?”

  柳慕飞扬一扬丝鞭,道:“一诗一剑,便是慕飞平生之学。他们接得住一诗一剑两关,自当有资格出手争雄!”

  葛山堂道:“昔年曾听小凌提起你的‘诗情鞭意’绝技,文采风流,天下无双,今日开开眼界,也妙得紧!”

  蓝商一道:“慕飞兄二十年前已是名冠榜首、举世同钦的一代高手,一别至今,武功自然又更有精进。他们都是才出茅庐之辈,功力有限,只须慕飞兄赐予一诗,也就够了!”

  这话要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首先就得挨祈北海一顿臭骂,再说别人也不会相信柳慕飞的一首诗便足够考核之用。可是话从蓝大先生口中说出,却变成金科玉律,谁也不敢不服。

  柳慕飞洒然一笑,道:“蓝大先生这般瞧得起慕飞,自当遵命。”

  台下千数百观战群雄此时都议论纷纷,四方八面升起嗡嗡语声。要知这柳慕飞昔年为争美艳夫人(彼时美艳夫人外号为玉府天狐,姓容名美艳),曾经力挫当代十大高手,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直隶颜家第一高手颜大先生。因此关于当年柳慕飞如何吟诗挥鞭,出剑伤敌的种种事迹,至今仍然传颂不衰。

  现下众人又听到蓝大先生亲口说出他只须一首诗就足够考核之用,因此都纷纷谈论起他的独门绝技“诗情鞭意”,人人都心急和兴奋,等着瞧他如何吟诗挥鞭,怎生将鞭法化在诗境之中。

  柳慕飞缓步走到台中,他举手投足间,都自然流露出一种潇洒风度。

  他笑一笑,向无名氏等人道:“你们虽是共有五人,但实在等如四位,慕飞不才,还要逐场领教,请诸位自定先后次序。”

  蓝岳朗声道:“柳前辈负天下盛望,我等劳动大驾,心下难安,这次序先后,一发烦前辈随意召唤,诸位意下如何?”

  无名氏、祈北海、辛龙孙都没有异议,颜峰却迟疑一下,公仇私怨两种情感在心中交战。“公仇”是这柳慕飞曾经挫辱过他大伯父颜望,论理他今日当着天下群雄,应该先与他拼一死战,洗雪前耻。“私怨”便是他和无名氏争战之举,不但关系到他们自身声誉,还有凌玉姬的归属更是重要。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反对,柳慕飞道:“要排定次序,容易的很。我先讲明动手之法。那就是我先挑选四首诗词,或是悲壮沉郁,或是凄婉缠绵,或是描摹女态,或是念悲决绝。先编上号,然后由你们抓阄,决定先后和那一首诗词,这个法子,诸位以为公平否?”

  这话也没有异议,柳慕飞便道:“第一首是悲壮之诗,用唐人王翰凉州词。第二首用本朝纳兰性德的浣溪纱词,取其凄婉缠绵。第三首用今世龚定公美人诗,第四首采唐末韦庄悼亡姬七律一首。”

  美艳夫人听了他说出的这几首诗词,别的都不怎样,独独最后一首韦庄的“悼亡姬”,分明是告诉自己说,他已把她当作已逝的爱宠。心中情思波荡,暗生爱怜之意。

  吴遐上前安排抓阄之事,结果是蓝岳首先上阵,祈、辛二人居次,颜峰第三,无名氏压轴。

  老赌徒吴遐向众人宣布了次序之后便退到蓝、葛、美艳夫人身侧,四人商议一下,便分别站在这木台四角,共担评判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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