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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她却摇摇头,道:“此非其时,但也为期不远。”她转眼瞧颜望,接着道:“你先回去吧,还有几天工夫才轮到你上阵那!”

  颜望听她说要自己回去,心道:“我这是首次与她会晤,若然失去她的欢心,只怕日后好事难谐。再说她根本不是贞烈女子,平生阅人已多,就算再被这姓柳的多玩上几日,又有何妨?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柳慕飞功力果然十分深厚,不比等闲,若然他能击败余下九位高手,那时节我才出手,将他制服,岂不是更加大大助长我的威名声势?”

  他心中连转几个念头,都觉得不应违背这玉府天狐容美艳的话,当下抱拳一笑,道:“既是姑娘有命,颜某人这就告退。”

  玉府天狐容美艳等颜望离开之后,神色一正,向柳慕飞道:“这一个就是直隶颜家的颜老大,威震天下武林。他们家往昔本来也是武林世家,但除了内功精奇之外,其余拳脚兵刃的招数手法也不怎样惊人。可是自从颜老大、颜老二不知如何偷学到帝疆绝艺之后,颜家声名随即大振,这廿余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颜老大一年之中,总有半年在江湖上闯荡。颜老二则株守家园,交结朋友,甚得人缘。因此近些年来,颜家声望在这两人一硬一软的手段之下,隐隐已成武林重镇,江湖上任何纷争过节,颜家一言立决。”

  柳慕飞淡淡一笑道:“听起来你似乎对颜家威名也十分顾忌呢!”

  玉府天狐容美艳微微一哂,道:“你可看错了!我虽是个女流,武功也有限得很,万万比不上你们这些名家高手。但是我平生话出如山,说得出就要做得到。这颜老大胆敢犯我忌讳,叫出我的外号,我非取他性命不可!”

  柳慕飞这时才微微动容,道:“你怎生下手法?”

  玉府天狐容美艳道:“只要这几天你不近我,稍为收敛傲气,我想这颜老大绝难在你手底讨了好去!”

  柳慕飞点点头道:“好,我都依你。唉,要我多熬几日才能亲近你,这种克制功夫可要比出手制敌还要艰苦得多呢!”

  这一天,他们再也没有缠绵镜头出现,玉府天狐容美艳一直陪他用功和闲谈。

  黄昏之际,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携手并肩,伫立在塘畔,天边彩霞倒映在池水中,更是绮丽。

  容美艳道:“你早先问及我的身世,本来不想告你,但后来想想这事迟早都会让你晓得,所以不必尽瞒着你。”

  柳慕飞道:“若是娘子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原来他们早先已经讲妥,只要他力克这一干武林高手之后,容美艳就从此永远随侍在他身边,结为夫妇,是以柳慕飞登时就改了称谓。

  容美艳低喟一声,道:“柳郎对我真心相爱,我若是不将实情说出,只怕将来大家都蒙受其害。现在先说了出来,柳郎不妨斟酌斟酌,要我永久侍奉也可,只做短暂夫妻亦可。”

  她稍稍停顿一下,又道:“我自小就父母双亡,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到了十三岁时,一个族叔将我诱拐离家,卖入勾栏之中……”

  柳慕飞面色一变,道:“什么?果真有这等事?”

  她沉重地点点头,接着道:“我自从坠落火坑,便卖笑平康,不知不觉过了年余。其时我才十五岁,换了别人,早已难堪摧残,容貌憔悴。可是我生有异禀,这年余非人生活,反而日增标致,艳帜高张。那鸨母本来是京师名妓,眼界颇广,见识不凡,这时便携我移帜金陵,请来一些落魄饱学不遇之士,日日教我诗书应对,一年之后,方始复出。不久,就成为金陵第一名妓。”

  柳慕飞面色一直变来变去,容美艳明知他的心事,却装做没有看见,反倒将她那时种种经历,绘声绘色地详细说出。

  柳慕飞听到她如何如何被人蹂躏玩弄,心中的妒恨痛苦,莫能言宣,恨不得这就赶到金陵,将那些自恃财势的贵介王孙、富商大贾一一杀死。

  容美艳接着道:“到了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我便被一个富家子量珠聘去。但返他家之后,不久风波迭起,这其中的缘故也不必多说,总之我一踏入他家门之后不久,他家中所有的男人都对我存有染指之心,以致发生许多变故。终于我离开了樊笼,自行高举艳帜。”

  柳慕飞听到这里,不禁摇头道:“你也真是的,既然跳出火坑,何必又重坠风尘?找个老实可靠之人嫁了,岂不终身有靠?”

  容美艳媚眼一转,道:“一来我眼界甚高,非得有才貌双全、财势兼具的人才看得上眼。二来我天生异禀,每夕非有男人侍寝不可,所以没有法子不再作迎送生涯,否则焉能夜夜春宵?”

  柳慕飞微觉惕凛,心中抹上一重阴影。

  她又媚声道:“如此不久,我就碰到一位异人,授我以房中之术,得以采补阴阳,永驻容颜。还有内坐运气练功之法,互相补益。这时我便开始窥涉武功门径。”

  柳慕飞道:“这异人是谁?还活着么?”

  她道:“我这个师父就是名噪江湖数十年的九尾狐丁媚。她被仇人毁去容貌,变得奇丑不堪,故此不肯再现身江湖,却混身在勾栏之中,操作贱役。我复出时她转到我院中来,据她说因见我天生禀赋极高,良材难得,所以将她一身秘艺奇功都传了给我,现在她已经去世啦!”

  她细细观察他面上表情,过了一会,道:“你万万想不到我的身世竟是如此低贱可鄙的吧?但我告诉你,那一段生活在我心中却是多姿多彩的日子呢!”

  柳慕飞皱眉良久,目光移到她那张媚艳绝世的面庞上,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过去之事,再也休提。我实是舍不得抛弃了你,只望你我结为夫妇之后,别再做出令我伤心之事也就是了。”

  这句话柳慕飞不知花了多少气力才下得决心说将出口,谁知那玉府天狐容美艳却毫无反应,似是想起别的事情,沉浸在深思之中。

  柳慕飞如此为情牺牲,不溯究她的既往,这等胸襟行径在他这种骄傲自负的人来说,委实是难以令人置信之事。他虽然没有要对方表示感激涕零,可是她这种荡然的态度却极度刺伤了他的心。

  当下沉重地喟叹一声,沿着塘畔缓缓走开。这时天色渐渐昏暗,他那纤长的背影在巧茫茫暮色之中,隐约浮起一种凄寂孤零的味道。

  容美艳抬目注视着他孤单的背影,深心中忽然发生一阵震撼颤栗。虽然在同时之间她记起了另一个修长高大青衫飘飘的背影,可是她却晓得自己永生永世都得忘不了这个孤单凄凉的景象。

  她赶上去,搂住他的臂膀,樱唇中吐出无数美妙动人的话。但她心中却微感惘然,因为她晓得自己这些话实在是要向那个高大英挺的青衫客说的。

  到了翌日早晨,两人用功完毕,又坐在池塘边闲谈。

  容美艳道:“我自从学得师父全身真传之后,数年前便踏入江湖,几乎会尽当今武林名家高手,他们都肯将自己秘传绝艺倾囊授我,因此我的武功十分博杂,眼力更是高人等。可是我却看不出你的武功家数。你的鞭法虽是神妙,但还看得出威力在每一首诗的不同意境之中,仍然有迹可寻。但你的至高剑术却瞧不出是何家派。”

  柳慕飞双眉一转,傲气迫人,道:“实不相瞒,我的武功乃是武当派近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光明仙师嫡传心法。那光明仙师本是我的俗家叔祖,八年前忽然回到故居,住了年余。在一众晚辈之中,只挑选出我一个人,授以无上内功心法,到了临走之时,才指点我剑法和鞭法,并且留下一本手录秘笈,内中单单讲究这剑法和鞭法。”

  容美艳道:“哦,这样说来,你却是武当弟子了!”

  柳慕飞摇头道:“不,光明仙师虽然在武当派中地位崇高无比,但也不能破坏门规,将武当心法传授给外人。我这一身武功,其实都是他自行创出。正因他悟出一种修炼内功心法,却不能用本派弟子试验功效,所以才特意下山返回故居,传授予我。”

  玉府天狐容美艳道:“我明白了,武当派自从开山立派以来,自有一套练功心法,凡是投入武当门下弟子,自然要修炼本门正宗心法。但光明老道长以多年苦修之功,静中另创出一种上乘内功心法,为了不使心血白废,所以另择传人!”

  “正是如此。”柳慕飞道:“光明仙师在故居中住了不久,就因重履凡尘,再温诗书而悟出另外两种武功,一是杀机极盛的上乘剑术,一是以诗书意境为本的鞭法。这两种武功如果不是他回到凡俗世界之中,那是绝然悟不出来的!”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已到晌午时分。蹄声远远传来,不久便驰到林外。

  接着九位高手鱼贯而入,人人面上都神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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