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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只听老赌徒吴遐的声音又钻入耳中,道:“在海上数日路途中,是你生死关头,你可以提早一点装作练武过度,耗损心血过甚,以致神智不清。又他们考较你武功之时,你只可露出两三成,使他们以为你实在不曾学得精要。”

  少年舟子大感迷惑,正在琢磨这个所谓保存寿元的法门时,吴遐的声音又道:“我们四人都十分自负,倘若有人崛起武林,几乎可以踏入帝疆绝域,我们之中总有人出手将那人除掉。因此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你逃得活命之后,日后千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会武功,以致名声传出江湖之上,被他们找了上门。同时你纵然知道我们在始信峰顶三年一聚,更不可自恃武功已经无敌于武林而到始信峰偷看,若是如此情形,我老赌徒也救你不得!言尽于此,如何避祸保存寿元,就得靠你自己筹谋了。”

  只见吴遐远远走开,语声已绝。少年舟子呆了半晌,做声不得。

  这一日静静过去,到了第二日中午,已经是一日之期。凌波父、蓝商一和葛山堂三人仍然想不出那妖人叶如练的是什么功夫,为何过了一日之期仍然宛如死人一般。

  当下都走到海边,老赌徒吴遐见他们三人都露出憔悴之色,心中暗暗惕然而惊,暗想这种争强好胜之心当真厉害不过,凭他们的一身功力也因此一念,以致用心过度,现出憔悴容色。当下也不说出来,道:“三位性情持重,不敢做没有把握之事,老赌徒却拼着被三位日后作为笑柄之险,胡乱一搏。现在可着这孩子拆开那柬帖。”

  少年舟子早已从船上走到四人聚集之处呆呆站着。吴遐叫道:“孩子,那柬帖呢?”少年舟子呆滞地望住天空,似是没有听到。

  蓝商一“咦”一声,道:“孩子,你没有听见吴兄叫你么?”

  他如在梦中惊醒,茫然道:“什么?”

  吴遐肚中暗暗一笑,忖道:“这孩子聪明过人,若是得到名师指点,必成大器,这几下装得甚好。”当下大声道:“你好像有点恍恍惚惚,我说那柬帖呢?”

  他从怀中掏出来,双手递过。

  吴遐接过来,道:“你刚才心中想些什么?”

  少年舟子慢慢道:“小人在想四位老爹传授的功夫口诀,这时已忘了大半啦!”

  众人都惊奇地望着他,只见他眼中无神,目光呆滞,显然是心神消耗过度而致。

  葛山堂大声道:“这怎么行?我们辛苦了几日,眼看成功在即,他却……”说到这里,倏地住口,想是发觉自己的失态,故此打住。原来他对于这少年舟子用他亲传脚法最后击败叶如一事极有把握,这正是他日后可以称傲于其余三人面前的一件大事,所以少年舟子忽然如此模样,四人当中要算他是最关心着急,不禁失态。

  凌波父摇摇头,道:“这也是没奈何之事,我们且先看老赌徒柬帖上的玄机,再谈这孩子之事!”

  蓝商一道:“凌兄说得是,我们先看看吴兄的柬帖,兄弟用尽平生胸中所学,加以测度变化,终是想不出有那一门功夫可以这等大悖性命之理。”

  葛山堂上前从吴遐手中取过柬帖,展开一看,两道浓眉登时锁起。

  凌波父闪到他身后瞧着,蓝商一也失去矜持,纵到他的身侧。

  只见柬帖上写着胡桃般大寥寥数字:“妖人叶如早已扬帆远遁,吾等皆堕彀中矣!”

  葛、凌、蓝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当代奇人,不但武功卓绝,头脑自也比常人灵活高明得多,但由于他们都认定叶如绝对逃不出他们手心,何况纵是自己大意失察,还有三个都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在场,叶如焉能从他们眼底逃走?故此他们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各自用尽胸中所学,研思那叶如所练的到底是什么神功。要不是吴遐这封柬帖,他们这三位当代武学大师一定会为了这武学难题心力交瘁而死。

  葛山堂口中怒骂一声,道:“老赌徒的确高人一等,我矮神认输啦!日后如果找到那厮,我定要出个难题,教他辛苦一辈子!”

  蓝商一道:“这事已无可疑,吴兄已经赌赢,只不知有何差遣?”

  吴遐哈哈一笑,声音中得意万分,道:“我纵使赌赢天下之人,也不及今日得意。老赌徒从今后洗手不赌啦!”

  凌波父“嗯”了一声,道:“你如果不赌了,我们可得替你改一改绰号了!”

  要知帝疆四绝皆是亿中无一的奇士,老赌徒吴遐既是赌赢了这三人,已经没有再高之人可以作为打赌敌手,所以声明洗手不赌。其余三人用不着他解说,也明白其故,是以凌波父才有这一说。

  吴遐道:“这绰号之事日后再说吧,咱们且到丘上验看清楚,然后打道转回中土便了。”

  蓝商一道:“吴兄未免小看我们啦,叶如一定是趁鼓乐声震耳之时将一早准备好的替身掉个包,悄悄溜掉。这妖孽的正身无须再验,只是他如何溜法,却是大堪寻味。”

  葛山堂忿怒道:“是啊,凭我们四人的眼力居然吃那厮溜走,当真有点不可思议。”

  原来他们四人当魔宫鼓乐大作之际,听觉被扰,四人也用不着商量,总是有一个人占住山丘与魔宫之间的位置,轮流替换。因此那魔镜长老叶如实在万万逃不出他们的监视。何况鼓乐未歇以前,他们时时潜运玄功查听,都听到叶如的呼吸。只是在鼓乐声歇后,反而音响寂灭,一直到现在。由此推测,叶如必是在鼓乐将歇之际逃走,也怪不得两船齐开,敢情其中一艘船中便有叶如在内。

  四人步上山丘,只见那个趺坐在丘顶之人,果然是具木像,有眼有鼻,栩栩如生,头戴斗笠,身披斗篷,远远瞧看,确实无法看出破绽。

  紧贴在那木像身边有个地洞,约是三尺大小,这一来众人尽皆恍然而悟,敢情这叶如诡计百出,老谋深算,早知自己绝逃不过对头们如电神目,便利用此岛海滨一带地下皆是泥沙,易于挖掘,命心腹门下暗挖地道,直通他打坐之处,一面利用鼓乐将挖掘地道的声音掩盖住。

  他若是溜下山丘自然逃不过帝疆四绝的眼光,但他从地道中接过替身,然后溜走是妙不可言。最厉害的是,他看穿看透帝疆四绝的弱点,明知任何计策都行不通,只有摆下一个武学上的难题,这些武林高手没有一个不入他彀中。等到他们发觉上当,他已乘船出海数日之久了。

  四人默然无语,葛山堂一脚将那木像踢上半空,掉下来时,恰好跌落在地道之内,接着一顿脚,地道四周的泥沙纷纷跌坠,眨眼已填满地道口。

  蓝商一沉声道:“那厮总有一日回到此处,得意地仰天长笑。”

  凌波父走到山丘边缘的岩石上,吸一口真气,蹲下身躯,在岩石边缘处连拍五掌,站起身时,额上微现汗光。

  老赌徒吴遐点头道:“妙,妙,小凌留下这一手,那厮若是踏到石上,仰天长笑,准保狠狠地摔一跤。待他从丘下爬上来,崩了半块的石上还留下五个深深的掌印,总能教他触目惊心,日夕难忘!”

  蓝商一走到地道入口之上,先将四周和铺在木像上面的泥沙踏实,倏地长臂伸指,在泥沙上连戳三下,立起来时,两鬓也微微见汗。

  葛山堂鼓掌道:“好,好,蓝兄这一着也妙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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