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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自来武学之中最细致精微的手法要算指法为首,因此蓝大先生独步宇内的三才神指虽然只有九招之多,而且每一招之中又有若干变化,可是由于太过细腻精微,故此初学之人,但觉招招相似,极是难以区别。尤其这指上功力招招不离点穴闭脉,这少年舟子对人身穴道毫无所识,自然又难上加难。目下他只单学一招,仅须牢牢记住三种变化,如此一来便不会混淆误失,二来容易记住,此所以不久工夫,就学会了这一招。

  他练到晚上,已经十分纯熟,可以随意发指攻敌,蓝大先生甚是满意,着他好好休息一晚,便自走开。

  老赌徒吴遐马上就找到蓝大先生询问情形,蓝大先生点点头道:“这孩子很不错,已将兄弟的指法学去三招了!”

  吴遐惊讶一笑道:“此子真了不起,我原以为蓝兄这一关决计过不了呢!”

  当晚帝疆四绝各自散布在魔镜长老叶如打坐的山丘四周,果然如那叶如所料,这四个冠绝一代的武学大宗师没有一个走近三十丈之内。可是他们又不服气,都觉得这魔长老叶如练的神功居然连自己也想不出来历,实在大是丢人,所以各自散在山丘四周趺坐,整夜查听他的动静声息,希望找出一点头绪以便猜测他练的是那一门玄妙神功。

  但整整一夜过去,没有一个人查听到一点点声息。如果他们不是明明见到叶如还在丘顶盘膝打坐的话,当真会以为那丘顶上根本没有活人。

  第二日清晨,少年舟子找到矮神葛山堂,这时的少年舟子不但内功深厚,而且已学会了一招剑法,两招擒拿,三招散手掌法和一招指法。虽然数目甚少,可是这些掌指剑法无一不是冠绝当代的招数,每一招包含之广,就等如武林门派的一套秘传家数一般。

  矮神葛山堂这一日传授的是十八路天罡腿法中的三招。其中一招“掠影三踢”乃是纯粹进攻的招式,其余两招一是“弱柳摇风”,一是“千里关山”,乃是两种极为神妙步法,兼有克敌制胜和脱逸撤退之妙。

  那少年舟子如果一开始时便学这三招腿法,不但难以明了其中奥妙,同时也难以记住,更别说运用出来对敌交锋了。但现在才学这三招腿法,却有锦上添花、事半功倍之妙。少年舟子只学了半日,就完全学会,尤其是那威力绝大的“掠影三踢”,更是学得维妙维肖,已得神髓。

  矮神葛山堂乃是一代宗师,自然知道他如此迅快就学会三招的原因,在旁边瞧了一会,见他演练之际已经功力十足,纯熟已极,忽然想到明日此子与那魔镜长老叶如对敌时,最后一定仗着这三招腿法取胜,心中暗暗欢喜,径自走开。

  老赌徒吴遐找到他问道:“那孩子还不错吧?”

  葛山堂得意洋洋,道:“当真不错,你是出名的老赌徒,什么都爱赌上一下,我们不妨赌一赌那孩子明日之战最后用那个人的招数击败叶如。”

  老赌徒吴遐哈哈一笑,道:“老赌徒一生就爱跟人打赌,只看你是不是当真有这胆子。”

  葛山堂道:“自然是当真啦!”

  老赌徒吴遐立刻接口道:“只要你敢赌就行啦,我赌他以你的腿法最后创敌取胜,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葛山堂愣一下,道:“什么?你赌的是我?”

  老赌徒吴遐大笑道:“不错,我赌他用你的腿法,你敢不敢下注?”

  葛山堂哈哈一笑,道:“算我输啦,你真是鬼精灵。”

  老赌徒吴遐摸一摸秃头,叹口气道:“但老赌徒已经输了一场。”

  葛山堂虽然看他说话时摸着山羊胡子,摇晃着秃头,装出滑稽的忧郁之状,却深信此人决不会打诳,不觉失惊道:“你老赌徒也会赌输的么?输给谁了?”

  吴遐用力扯拔颔下的山羊胡子,道:“唉,老葛你不是外人,我不妨坦白告诉你,老赌徙一生爱跟人打赌,却总是输多赢少,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葛山堂听得迷迷糊糊,茫然道:“是什么缘故?”

  吴遐哈哈一笑,又回复他一向滑稽玩世的神情,道:“一来是老赌徒自己爱输,二来是老赌徒专门下注在输面较大的一边,希望应败而反胜,则乐在其中。”

  葛山堂默然无语,隔了一阵,才道:“你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胸襟虽然不是常人可及,但留神有一天输不起的时候,哼哼……”

  他面色一沉,径自走了,吴遐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向海边走去。原来葛山堂所以忽然会大发脾气之故,实因老赌徒在帝疆四绝多次比拳论剑时,常常当徒手相搏处于下风之时,忽然敞开门户,任得对方攻向身上。他的内功一向以霸道见长,专门借力打力,一方面又能移经换穴,不怕受伤。其余的三人虽是功力极高,但每逢如此情形,总不敢当真击中他身体,这一来辛辛苦苦才能占先的局面又化为乌有,这正是老赌徒使出看家本领跟对方赌命的惊人之举。

  而他每一次总是赌赢了,认真讲究起来,他此举无异是应败反胜的赌法,此所以葛山堂立刻浮起悻悻之色,说他总有一天碰上输不起之时,意思便是隐指他输了性命。

  吴遐走到海边,只见那少年舟子在沙滩上奔走蹿跃,勤奋苦练,便朗声道:“孩子你第二场赌赢啦!”

  少年舟子奔过来,跪下行礼,道:“吴老爹就传与小人那保全寿元的法门吧!”

  吴遐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勤练我们传授的武功,等到这儿之事告一段落,我们各自分手之时,我才将法门传授给你。暂时你还用不着知道!”

  少年舟子怔了一下,不敢多说,站了起身,忽见老赌徒吴遐眉尖微蹙,心中若有隐忧。他一直觉得这位老赌徒吴遐最是亲切,忍不住问道:“吴老爹,可是有什么心事?”

  吴遐沉吟道:“何止是我,他们三人又何尝不是像我一样!”

  少年舟子迟疑一下,道:“吴老爹能不能说给小人听听。”

  吴遐道:“说与你听也没有什么道理,不过,反正我们都是闷在肚子里,我还有个人可以说说,可就比他们高明一着啦。”他得意起来,不禁哈哈大笑。

  笑声歇后,才道:“那魔镜长老叶如坐在山丘顶上,你是看见的了!”

  少年舟子道:“他已经坐了好几天,小人日日都瞧见。”

  “这就是了!”吴遐眼中闪出迷惑之色,道:“但他坐在那儿声息毫无,连呼吸脉膊都停止了,简直就不似是有个活人坐在那儿。”

  少年舟子冲口道:“莫非那厮心中害怕,已经逃走了?这时坐在丘顶上的却是个假身?”

  吴遐一怔神道:“如果不是那样,就是这样……”少年舟子茫然不解,凝瞪着这位外表滑稽的宇内奇人。

  吴遐接着道:“据他对心腹密语,说是要练一种世上无人识得的神功,这数日之内,不饮不食,不言不动,宛如死人一般。这两三日果是如此。我们四人虽然不曾将天下各神功夫尽数练过,但这武学之道,纵是千奇百怪,彼此之间尽有大反大逆的练法,而且可臻上乘境界,却不能有一种与生命之理相违背的。一个人如果呼吸脉膊尽皆停,宛如死人一般,我们四人都办得到,可以持续上三两个月之久,但回生之后,功力只有损耗而绝无精进之理。此所以那厮练的神功,我们四人都猜不出是何等样的功夫,甚至连这道理都想不通。”

  少年舟子茫然道:“小人只以为他是逃跑了,如果他是练的一种功夫,小人自然一点都不懂。”

  吴遐突然哈哈一笑,道:“我们谈到这里就此打住,但我且问你一句,我们谈了不少话,但这些话的内容可有一句涉及他们三位传授与你的武功么?”

  少年舟子肃然道:“没有,一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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