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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无名氏苦笑一下,道:“现在已不是恼与不恼的问题。”

  凌玉姬娇柔地伸手摸摸他的面颊,道:“我们出不去的话,岂不是要一同活活饿死在此室之中?”

  无名氏道:“这个结局似乎已无法改变!”

  凌玉姬继续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和头发,缓缓道:“假如你不怪我的话。我就坦白告诉你一件事。”

  无名氏道:“什么事?我不会怪你。”

  凌玉姬道:“是我故意要触动机关,使我们被封闭在这个石室之内。”

  无名氏忍不住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早就晓得啦!”

  凌玉姬道:“我必定要用这个方法方能试得出你对我的爱情!”

  无名氏微怔道:“这是什么道理?”

  凌玉姬道:“你眼看我们都要活活饿死这石室之中,仍然不恼火骂我,可见得你对我的爱情是多么的深!唉,我心中的感激快乐,比我能活上千万年还要深些。”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你脑子里还有些什么古怪的想头么?”

  凌玉姬道:“事实上一点也不古怪,我宁愿此刻和你困守一室之内,直至双双死去,那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你。”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在外面的世界中,我时时与你相失,纵然我们在一块儿,可是还有些别的力量会把你夺走!”

  无名氏故意板起面孔斥道:“胡说!”但他接着就朗笑一声,道:“你真是有点胡闹,虽然这样我们可以同月同日死,但我们死了之后,即使是最真挚的爱情,也没法子享受,更不要提日常的一些快乐。”

  他停口忖思了一会,又道:“你说怕会失去我,已是十分无稽,何况还说到有些别的力量能把我夺走,我请问你那是什么力量?”

  凌玉姬道:“我不告诉你!”

  无名氏道:“你可是指别的女孩子么?”

  凌玉姬仍然摇摇头,因此无名氏感到十分纳闷,便用心思索起来。

  大凡一个人猜不出他想知道的谜,面上总会不知不觉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无名氏也不例外,双眉紧皱,神情间泛起焦躁不安之色。

  凌玉姬看着大是不忍,道:“你不要费脑筋啦,我告诉你吧!所谓别的力量,就是指你未曾丧失记忆时的往事,譬如你的家人、妻子。”

  她说到“妻子”两字,面色骤然大变,立即凝眸沉思起来。

  这一回轮到无名氏心中不忍,微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纵然有家人、妻子,但那都是过去之事,目下已无法追忆,再说究竟我有没有家人、妻子,还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你何必多想?”

  凌玉姬口中漫应一声,但她心中仍然被那位端庄美貌的净缘女尼盘据。她无端端觉得这位美貌女尼极可能就是无名氏的妻室,只有她这种端庄悯雅和美丽的女子,才能做无名氏以前的妻室。然而她为何落发出家?无名氏是不是因此刺激而失去记忆?

  渐渐她又想起当初无名氏被葛老人以内功震得昏死地上之时,那位净缘女尼珠泪涌流,表露出无可抑制的悲伤。

  假如她不是无名氏的亲人,怎会作如此深刻强烈的流露?世间上只有两种爱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一是母子之爱,一是夫妻男女之爱。那净缘女尼年纪不过是二十左右,自然不可能与无名氏是母子关系,那么,无疑就是夫妻或男女之爱了……

  无名氏见她沉思不休,眉宇间泛起焦虑愁苦之色,暗暗感到奇怪,心想目下必须想个方法使她停止再想下去。

  他转目一瞥,忽见石室角落中出现一道门户,内面甚浅,是以可以一览无遗,那道门户之内,赫然有具白骨巉巉的骷髅屹然直立,面向着墙壁,双臂高举贴在墙上,似是临死之际,还拚命举手敲打墙壁。

  这种惨状真个是怵目惊心,无名氏身躯微微一震,心想凌玉姬心地最是慈善仁爱,如果见到这种恐怖的景象,一定会骇得昏厥过去。

  他细细打量那道门户,只见本来是一块凹陷的石板,石板上凿成架橱,置放许多珍宝。此刻这具石橱已经自动缩入墙内,只露出一点点边缘。

  他心中想道:“这具石橱已缩入旁边的墙内,自是无法拉出来遮住那具尸体,我得想个办法,教凌玉姬不要骇着才成!”

  于是他伸臂把凌玉姬搂住,柔声道:“你不要胡想啦!我且问你一事。”他等凌玉姬目光转到自己面上,便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形状?”

  这个问题甚是奇突,她不禁一楞,果然抛开心事,道:“人死之后,先是血肉化尽,剩下一副骷髅,然后连白骨化为尘土。你怎会有此一问?”

  无名氏道:“这样说来,我们死了之后,也变成两副可怕的白骨骷髅了!”

  凌玉姬不禁举手掩住双眼,惊道:“你、你为何讲得这样可怕……”

  无名氏原想找到论证,说明每个人死了之后,都不免变为一堆白骨,因此即使见到了那具骷髅,亦无须害怕。然而此刻见她这副恐惧之状,实在不敢把此事告诉她。

  凌玉姬经过他温语安慰一番之后,恢复正常。微笑盯住无名氏,道:“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未有夫妻之实。不过我们纵是生不同衾,死却同穴。想到这一点,我就万分满足,虽死不侮!但是,不知你心中可感到害怕么?”

  无名氏忽然灵机一触,道:“你明知我不会害怕,何用多问。不过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如我们等到重阳黄山之行以后才死,便更没有丝毫遗憾了!”

  凌玉姬道:“唉,我以前总是怕不能令你振奋雄心,可是现在我却后悔使你立下帝疆争雄之志!”

  无名氏道:“争雄是一件事,除此之外,我还想拜见岳父大人。”

  凌玉姬陡然想起父亲,登时垂头不语,过了片刻,轻叹一声道:“爹爹如果知道我死在此地,一定感到无限伤心。他老人家常常对我说,这世上只有我是他唯一最亲近怜爱的人。”

  无名氏顿时想到当日在黄山山洞救活他的那位老人,他也曾口口声声说要把那套新近悟出的无上内功心法以及一丸灵丹传给他一个最亲近的人,莫非那位老人就是凌波父?

  这个谜只能等到重阳黄山之会上才能揭开,于是他撇开不再想它。

  凌玉姬默默沉思了一刻,抬头道:“如果我改变主意,要设法出去,你会不会笑我?”

  无名氏微笑道:“女性们的性情就像天气一般善于变幻,我决不会笑你。但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出得此室?”

  凌玉姬道:“我既敢触动机关,自然有出去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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