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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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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呼延長壽的刀法是越怒越強,但別人卻絕對不是這樣。所以林孟山心中一怒,心氣為之浮躁少許,登時便有了可乘之隙。 連林孟山自己也知道中計失了機先,知道情形十分地嚴重,只怕難逃落敗身亡之災禍。 他甚至不必對方解釋,亦已明白那兩大滴淚珠是象徵甚麼,當下也自應全力掃出一鐵棍。這一棍威力有如山崩海嘯,棍勢有去無回,那種凶厲慘烈氣勢當真能令人心膽皆裂。 呼延長壽身子稍稍斜搶三尺,魔刀之勢就已控制了大局。換言之,他可以殺傷敵人而自己毫無損傷。亦可以殺死敵人,自己卻不過略受點傷痛而已! 只見魔刀一落,刀棍相觸,發出天崩地裂的巨響。此時林孟山連退八步,眼如銅鈴,凝瞪敵人。 呼延長壽魔刀歸鞘,挾在脅下。他早先眉尖射出的怒氣,都已消失不見了,他進一步的行動就是邁步便走,更不打話。 他腳長步闊,一下子已走出十餘丈遠。耳中忽聽雷鳴般滾滾而來的聲音,說話之人正是林孟山。他道:「呼延長壽,你為何不殺死咱?你難道不敢下手?」 呼延長壽頭也不回,應道:「我本來贏不得你,所以我雖有機會,也不殺你。」他聲音之響亮,一點也不亞於對方。 林孟山聲音又傳到二十餘丈外的呼延長壽耳朵中。他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咱決計不領你的情?下次相逢,咱棍下絕不留情!你能不能記住咱這句話?」 誰能忘記這類有如咒語般的話? 呼延長壽雖然聽過很多,可是這一次卻感到大不相同,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此人所許諾的心願,必定也像山嶽般堅定不可動搖。他想,但此人知不知道下一回相逢拚命,我若還能殺死他,也決不會放過他? 在新綠滿眼的春天,平疇千里的江南。他們這些最最冷酷可怕的決心和殺機,卻宛如小石子丟到大海中,幾乎連漣漪也看不見了…… *** 崔憐花那驚喜望外的一笑,艷光四射,魅力強烈得連樹上小鳥也差點為之失足跌墜。 呼延長壽也自看得呆了。唉,世上真有這麼美麗的人,而這個人居然跟我很要好!我是不是在夢中呢? 崔憐花雙手摟住他脖子,因此身軀軟綿綿貼著他的身體。她道:「多謝老天爺,你終於回來了!你究竟看見甚麼人?有甚麼遭遇?」 呼延長壽訝道:「你為甚麼問呢?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崔憐花吐氣如蘭,道:「那麼我以前會怎樣呢?」 呼延長壽道:「我不知道。總之你不會問我,你會很耐心地等我告訴你。」 崔憐花道:「我以前的確是那樣的,但現在不是了。現在我想趕快知道你的遭遇,你肯告訴我麼?」 呼延長壽笑笑,便說出經過。 合理而又含有無限溫柔的要求,誰能拒絕?但她為何急急要知道那些兇殺殘酷之事?她何以變了?變得好像不像是崔憐花了? *** 他可以看見萬紫千紅的花圃,更遠處則是溫柔碧綠的湖水。 但這般良辰美景,對於一個頭痛欲裂的人,便沒有甚麼意義了。 人類就是如此之脆弱,只要你有下列任何一種情況,你就變得渺小如螞蟻: 一、疾病──當你有任何疾病,那怕只是牙痛,但整個世界已經變色。人生任何意義這時都只是廢話,都只是騙人騙己的思想。 二、飢餓──嘗過飢腸轆轆,卻又是千里荒涼那種境遇之人,一聽見飢餓,定必魂飛魄散。這時只要能解除這種痛苦,他當然極之願意變成螞蟻了。 三、疲倦──自古以來都有疲勞審訊這一招,只不過於今為烈而已。此是因為疲勞審訊似乎比較「人道」,較為合乎自由民主原則。但如果此一方法不能使人痛苦,不能令人招供,便可肯定沒有存在價值,不值得現代之人採用了。由此可知有時「疲倦」比起許多種痛苦還要痛苦,使你不得不在疲勞審訊情況之下招供一切。甚至連沒有做過的事也願意承擔,只要立刻結束審問就可以了。 此處還有寒冷、酷熱,肉體上或心靈上的傷痛、對一切從茫無所知之恐懼等等…… 人類處身於上述任何痛苦之一,便變得非常脆弱可憐,只怕連螞蟻也不如了。 他由於頭痛欲裂,現在最最要緊之事就是如何解除頭痛之苦。 這個他就是李不還,長身玉立,白衣飄飄,乃是當今漢水流域最大幫會鐵扁擔幫的幫主。 昨夜他在噩夢中驚醒,馬上發現全身無力,頭腦疼痛,雖然他只醒了一下,卻幸而他曾受過秘密嚴酷的殺手訓練,故此他雖然馬上就陷入昏睡中,其實他已經以極之堅韌意志力,依照「求生訓練」最高法則,暗自催動內息,集運內力。 但也得等到天亮之後,他才真正清醒。 現在他雖是仍然頭痛乏力,卻已大有程度上的差別。 他只起身查看一下,便自躺下,連眼睛也閉上。 但這一瞧他已經獲得很多資料可供推斷,也深深了解目前第一要緊之事,就是恢復體力,祛除頭痛,然後才有任何應變能力。 我落得這般情況,當然是無愁仙子崔憐月下的手。問題是她為何要這樣做?對誰會有好處?她現下到那兒去了? 任何事情到了她身上,總是簡單的變成複雜,美麗變成醜惡,和平變成凶險,平凡變成詭奇,善良變成狡獪…… 她這回的做法,必有某種陰謀無疑。但誰能夠知道她的陰謀?如果有人得知,便可從此人身上設法子了。 可惜此路不太通,那個千嬌百媚艷絕當代的美女,真是詭譎多變深不可測,所以當然不可能有人知道她深心裏的陰謀。 那麼應該循何種途徑偵查以及應付這個可愛可怕的美女呢?李不還的頭因而增加了痛楚,也使他因煩躁而內息節奏規律受到干擾。 他趕緊收攝心神,使綿綿內息恢復正常。當此之時,他久經訓練的堅強意志力可就發揮了驚人作用。他可以像初學冥想或超覺靜坐的人一樣,先把一切煩惱一切感情放在門外,等靜坐完畢之後再算。 不久便又進入極靜之窈冥境地,不知過了多久,他微感瞿然,剎時間集中了注意力。 那是他聽見很輕微的腳步聲。一般來說腳步只表示有人行動,但這種腳步聲卻透出「危險」之意味。當然這是超級殺手才會有的敏銳感覺,稍差一點點的就不可能察覺了。 然而奇怪的是這種「危險」竟然不是衝著他來的。 他反而更加驚心動魄的豎起了耳朵。這個含有危險氣味的人物,究竟想對付誰?會不會是…… 如果是對付他,事情反而似乎容易解決。但若然不是,問題就大大複雜了。 他深深吸一口氣,霎時間真氣運到全身小周天一遍,然後無聲無息有如鬼魂一般,飄出這個寂靜幽雅的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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