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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五章 誰是敵手

  嘆息之聲在窗外落寞地飄散。

  嘆息之人是呼延長壽,地點是南京一條後巷內。

  他從後宅圍牆望入去,正好看見窗子內的一個纖美身影,然後也看見她微微迷惘的神色。

  呼延長壽自己也分辨不出心情是怨恨抑是想念。

  唉,崔憐花,你看來那麼漂亮那麼溫柔,你曾使我這個從不逃走的人,竟也急急逃走。但你為何要派人暗殺我?我甚麼地方使你萌生殺機?除了那一次在西湖邊我匆匆逃開之外,我並沒有任何事情得罪你,而逃走難道就罪至於死麼?

  崔憐花在不十分明亮燈燭下,依然艷光四射。

  她自是聽不見呼延長壽心裏聲音。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圍牆外偷窺。

  那苗謝沙一去多日,崔憐花忽然十分想念她,也十分希望她回來。因為她所派的兩名手下,除了一直負嚴密監視之責以外,現在好像漸漸變質。

  他們眼睛和笑容,已經流露出不懷好意的心思。

  如果苗謝沙回來,他們當然不敢亂來,但她若不回來,事情就難說得很了。

  房門悄悄被推開。一個壯碩年輕男子手按劍把,向房內瞧看。最後目光凝定於崔憐花嬌靨,不再移開了。

  崔憐花垂下頭,也悄然坐向窗邊的椅子。她心中的惶惑焦慮,誰也從她面上看不出。

  如果她知道呼延長壽正要將身離開,大概就無法掩飾內心的情緒了!換言之她必定更加惶恐和焦慮無疑。

  那年輕男子終於躍入房,這一躍落在崔憐花椅前三尺左右。

  崔憐花不得不抬眼睛瞧他。她心裏忽然感到這個男人貪婪自私的可怕味道。

  她思索著叫出他的姓名:「李隆,你有沒有外號?」

  那年輕男子聲音相當雄渾,應道:「有,我外號無影劍,我拔劍出手,許多人連劍影都瞧不見。」

  崔憐花道:「這個外號很好聽。可是以你這一身本領,為何還要聽一個女人的命令?她給你很多錢?」

  李隆一想起苗謝沙,面色登時陰沉下來,內心的憤恨和恐懼都露諸形色。

  崔憐花柔聲道:「這個女人行事往往高深莫測,說不定忽然走進來。我看你既然拿人家的薪水,最好還是聽她的話,不要踏入這個房間,也不要跟我多說話。」

  李隆重重連哼兩聲,忽然垂頭喪氣走了。

  但崔憐花並沒有輕鬆多少時候。那是另一個獐頭鼠目的瘦小漢子踏入房內。他那種邪惡神情,使她內心十分緊張。

  她當然知道此人來歷非同小可,乃是鷹爪門高手,姓陸名仝。這陸仝的鷹爪功已煉到第七層,只差一層就達到登峰造極地步。當今之世若論鷹爪神拿功夫,此人不算第一把好手,至少也可以是第二人了。

  剛才那無影劍李隆,事實上亦是劍道中有數高手。他的武當鷹派劍法,崔憐花曾經見過。她自忖就算自己功力未失,以「多情簫」的盛譽,仍然認為這種對手還是別惹上為妙。

  故此她很想知道,像李隆和陸仝這等有真才實學的高手,雖然聲名未著,但誰的手下不可以做而選中苗謝沙做老板呢?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為何會恐懼緊張。那是因為他們都是「男人」,而自己偏偏具有男人很難抵受的姿色。

  他們本來是不是壞蛋不得而知,但即使是好人,如果他們忍受不了美色誘惑而逞強亂來,對她來說好人也變成壞蛋了。

  陸仝陰險的笑容,使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擅長硬功夫的人。他道:「我看見李隆從這裏出去!」

  崔憐花垂頭道:「是的!他本想跟我聊天,但他自己一提起苗謝沙,就忽然興緻索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陸仝面色果然因為苗謝沙這個名字而陰暗一下。他似乎也想走,可是眼睛眨了幾下,忽然獰笑一聲,道:「苗老板已經出門很久,我雖然希望她平安回來,但卻有點擔心她回不來了!」

  崔憐花巧妙地提出苗謝沙名字,看看竟不能駭走陸仝,心中更為緊張。她的直覺告訴她,陸仝今晚很難應付。

  她忽然想起揚州的「春風」「花月」兩座既氣派而又幽雅的高樓。前者是武林世家「劍劉」。後者則是她的家,也是武林世家,以「多情簫」絕藝名震江湖逾百年之久。

  這兩大武林世家被合稱為春風花月樓,當年無限風光和無數溫馨,如今卻好像遙遠得在上古時代,也像在別一個星球的往事……

  她禁不住低低嘆息出聲。

  陸仝皺眉道:「應該嘆氣的不是你而是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這一雙手下了多少苦功?我告訴你,由十二歲起練功,到現在我卅二歲,足足已下了整整廿年苦功!」

  崔憐花訝道:「你肯下苦功,當然是最好不過。你何須不歡埋怨?」

  陸仝恨恨道:「我自問總算有點成就,但我還未揚名,亦未富貴,卻碰見苗謝沙這婊子!」

  崔憐花道:「她怎麼啦?她不是你們的老板麼?」

  陸仝道:「哼,老板?見她的大頭鬼。如果她不用蠱毒,我不把她活活撕開才怪。」

  崔憐花這時才恍然大悟。不過看來陸仝此人心術不端,有此遭遇有此報應並不足以憐憫。

  陸仝又道:「我找過幾個名醫,他們都診查出我身中奇毒,卻無法可解,所以我迫不得已做了她的手下。我只好日夜祈禱她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不然的話,我得不到每個月一次的解藥,我也一樣活不成了。」

  崔憐花道:「這一次她已經去了廿幾天,至今還未回來,怪不得你心情不好!」

  陸仝道:「她大概不會回來了,所以我不能不打算打算。我問自己,如果我只有三天的壽命,我該做些甚麼?我怎樣打發這僅有的三天時光?」

  崔憐花柔聲道:「別這麼悲觀,苗謝沙相信會及時趕回來。」

  陸仝道:「如果她躲起來,故意等我毒發身亡才出現,我豈不是白活一場?」

  崔憐花有點戰戰兢兢問道:「那麼你這三天希望怎樣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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