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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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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白衣秀士,剛才站在古橋另一端,遙遙望著崔憐花。當崔憐花眼波掠到他那邊,呼延長壽還來得及看見她澄澈眼波中漣漪迭起。 這也是使他心中多幾道傷痕之故。 從她話中推測,她並不認識白衣秀士。由於那白衣秀士一直跟著她,故此認得他。 這本來既平常又正常的事,任何人若是被人跟了一些日子,怎會不認得跟蹤者的面貌? 只不過她眼波中漣漪疊生擴散,問題就大不相同了。 她就算對我呼延長壽沒有好感,但眼色中也不應該表示連一絲印象都沒有,而卻對另一個也是陌生者,流露出波蕩心情。 那白衣秀士是誰?他長得很標緻?武功很高?文才很好?抑是很有錢? 他忽然發覺已經走到蘇州西北角的虎丘。 虎丘是我國著名古蹟勝地,每逢春秋佳日遊人如織,即使是平日也仍然有不少遊客。 所以那個白衣秀士站在千人台下,有幾個人剛好在他旁邊不足為奇。 而他後來穿過「別有洞天」拱門而竚立於劍池邊,仍然有些人在他身畔亦不足以引起別人注意。 那劍池聲名雖盛,其實不大,只不過是在兩座石崖之間的一泓潭水。 據說吳王闔閭的陵墓就是秘密築於池底,這個傳說是真是假迄未可知。 呼延長壽雖想瞧瞧那白衣秀士的樣子,然而他卻沒有走到劍池邊,反而是在半空中的石橋上。在橋上的人既可以俯視底下的劍池,又可以前往更高處的雲巖寺。那著名的虎丘塔就在寺內。 本來對於這個白衣秀士只不過好奇和不忿而已,但現在卻平添一種奇怪感覺。 呼延長壽曾經用心想了一下,卻終於弄不清楚那怪怪感覺究竟是甚麼?亦不知道何以會產生?好在不必跟這個人交朋友,所以想了想也就淡然丟開。 那白衣秀士既然仍舊竚立池邊,呼延長壽眼睛不必緊盯他不放。 當下流目四瞧,卻見好些遊人都腳步匆遽往外走。現下辰光還早,誰會匆匆賦歸呢? 他眼力極強,一兩百步內的螞蟻都瞧見。故此他及時看見有兩個粗壯大漢向幾個剛剛到達的遊人翻開衣襟,露出雪亮刀劍,那幾個遊人連忙轉身離去。 像那個壯漢裝束的人,如今上上下下四方八面一數,大約有二十餘名之多。假如不是親眼看見他們亮出兵器,呼延長壽仍然會以為他們乃是遊人。 他的目光不再向底下劍池俯視,而是迅即望向石橋另一端。 那白衣秀士飄飄舉步走來。他不知何時腰間已多了一口長劍,如果此劍是從劍池內剛剛撈上來的,那麼不是干將就是莫邪了。 呼延長壽忽然明白那種「怪怪感覺」是怎麼回事。說來簡單,他敢情直到現在面對面,但人家的面貌仍然瞧不清楚。 呼延長壽雙眼絕無毛病,他仍然可以看得見一兩百步內任何螞蟻。可是那白衣秀士無論在何時何地,不是背側臉孔,就是用手輕捂鼻子或是揉眼摸臉。 總之你最多只能看見他臉孔一部份,所以沒有法子獲得鮮明清晰的印象──這就是怪怪的感覺了。 白衣秀士在七步外停住腳步,這時他人在橋上,山風吹起雪白衣袂。頎長身形和點漆也似的眼睛,還有年輕緊滑的皮膚,在在足以讓任何人一望之下,便得嘆一聲「好俊」。 他左手仍然很自然地阻擋了鼻子和嘴唇部份,故此呼延長壽仍然需要高度想像力,才描畫得出他的全貌。 「我是李不還。」白衣秀士說:「我知道你是誰,所以一切都不必多說了!」 呼延長壽聽得莫名其妙,但他卻又覺得追究這些很無聊很可笑。當下濃眉一掀,道:「我一直都沒有看見你的全貌,你怎麼攪的?是不是嘴唇破了,還是歪了?」 「都不是。」白衣秀士李不還語音清勁,口氣斯文和氣:「我知道呼延兄想瞧瞧兄弟的樣子,所以故意遮掩一部份,使你好奇之心不消失,以便引你來此地說話!」 「那又是為了甚麼?」呼延長壽聲音自然而然就有雷鳴隱隱之威,如是含怒叱叱,自是更可怕駭人:「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你不必浪費時間。」 李不還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談談不是交朋友的事。」 呼延長壽搖搖頭,因為已經感到脅下魔刀微微跳躍。它又想出匣了,我希望李不還你別惹我。 雖然你很可惡,直到現在講了不少話,仍然掩住小半截面孔,但這一點罪不至死,所以你最好休要惹我。 李不還道:「以你的眼光看,剛才在寒山寺外石橋邊那位崔姑娘漂不漂亮?」 呼延長壽濃眉為之一皺,敢情他連崔憐花的姓氏都已經知道,只不知他還知道些甚麼? 李不還又道:「假如有人說她不漂亮,我會爭辯甚至大打出手,但你卻不同。」 呼延長壽開始有點興趣,問道:「我有甚麼不同?」 李不還道:「因為你是勁敵!」 呼延長壽真想仰天大笑。甚麼勁敵?簡直是廢話,崔憐花昨天才見過我,今天已宛如陌路。但她看見你之時,眼波中卻起了漣漪,我怎可能是你的勁敵? 再說天下那有人追求一個女孩子時,便希望別人都認為她不漂亮這等道理的? 「你愛怎樣想都可以。」呼延長壽說:「但我的想法卻不告訴你。」 李不還似乎毫不意外,道:「這是合理而又相當客氣的答覆,我已經很滿意。只不知我還可不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 這個人似乎有點莫名其妙,有點亂七八糟。根本沒有內容的回答也覺得很滿意,那麼當初又何必詢問? 「你愛問就問吧!」呼延長壽認為為了這種人動腦筋的話,遲早自己也變成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人。所以他索性連眼睛也移開,懶得瞧他。 李不還面色剛剛大變,這時呼延長壽也忽然有所行動。 他一側身便從欄上翻過,魔刀「鏘」地出鞘,閃劃出大片耀目精光。 他對付的不是李不還,而是冉冉飛起已快要到達橋底的一個青衣人。 那人手上拿著一支長長細細像竹枝似的物事,只見他挺竹往上戳中橋底石板,那個位置正是呼延長壽剛剛站立之處。 假如石橋是用紙糊的,而那根細長竹枝變成尖錐,則這一下恰好刺入呼延長壽右邊腳板底。 事實上雖然橋身是石頭舖砌的,但青衣人的竹枝尖端卻突出一根三尺長黝黑銳直鋼絲。這根鋼絲居然像刺豆腐一樣透過厚硬石板。 青衣人的動作完成之時,呼延長壽恰好翻落看得一清二楚,也看見他被魔刀森厲殺氣迫得全身一抖。 刀光潮湧閃電一掣,青衣人在半空中攔腰分為兩截,帶著大片血雨飛墜。 呼延長壽心中毫無憐憫。因為如果他不是有點運氣,恰好轉眼看見潮濕崖壁反射的人影(像鏡子反映作用,只沒有鏡子那麼清晰而已),則他不但不能反擊,而且已經腳板洞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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