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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


  他停歇一下,又道:「奇怪,老聾既是在月明之夕,才來窺浴,可見得他並不是得道高僧……」

  姚秀娟道:「不是月明之夜,他就瞧不見呀!」

  年訓淡淡一笑,道:「他瞧不見的話,你也瞧不見,是不是?所以你在不是月明之夕時,一定得點上燈火的。」

  姚秀娟道:「這卻是真的。」

  年訓道:「每逢月明之夕,有生之物,都會發生異常的變化,在人類而言,我更可以說,性慾都起了浪潮。因此,老聾在這一夜才來偷窺你,可見得他受到自然的影響。試想他連自然的影響也避免不了,如何稱得上是高僧呢?」

  姚秀娟道:「我不懂得你說什麼。」

  年訓指指前面,道:「咱們到齋堂啦!」

  姚秀娟道:「這回若是不成功,還可以再試麼?」

  年訓道:「不行,第二次就得找別人了。」

  姚秀娟衝口道:「可惡的老傢伙……」

  年訓道:「如何可惡法?」

  姚秀娟道:「假如不是他作梗,我們就可以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啦!」

  年訓道:「這個理由夠不夠?」

  姚秀娟道:「夠啦!」

  年訓忖道:「這個女人,心腸倒是夠惡毒了。」

  他們走入寂靜的齋堂內,往右一轉,就是香積廚,旁邊另有一排房間,除了「老聾」的臥室之外,其餘的就用來堆放柴草等雜物。

  年訓看過形勢,向姚秀娟點點頭。

  姚秀娟走到門口一瞧,但見一個老僧,身穿破衲,坐在右角的蒲團上,閉目不動。

  年訓也掩到門邊,窺看了一下,便蹲低身子,借姚秀娟的衣裳,遮掩著自己的面孔,仍向內瞧看。

  過了一陣,涼風陣陣吹著,把姚秀娟身上熏得濃濃的香氣,也吹送入房內。

  老和尚身子動一下,突然緩緩抬頭。

  他的相貌雖然老邁衰朽,可是神態安詳,自有一種慈悲和善的氣度。他睜開眼皮之時,速度甚慢,雖然還未看見眼珠,卻已使人感到他似乎泛射出慈祥的目光。

  當此之時,姚秀娟已舉起手,準備把銀牌丟去。

  但她卻怔了一下,敢情她發覺了那老僧的慈祥風采,心中的恨意,陡然消減大半。

  她只怔了一下,就把銀牌丟過去。

  銀牌出手之際,同時發生了兩件事。一是「老聾」突然口宣佛號,清晰異常,宛如晨鐘,沁人心脾。

  另一件事是年訓已縱入房內,身在半空時,掣出長劍,向老僧劈去,迅若風雷。

  這是姚秀娟最後的印象,她瞥見年訓持劍向老僧劈去,劍光強烈耀目。不過她還來不及轉念,已被那一聲佛號,震得全身熱血衝上腦際,胸前如遭大鐵錘猛擊一下,登時眼前發黑,口噴鮮血,一交跌倒。

  年訓的劍勢,迅若閃電,雖然他心靈亦被那一聲佛號,震得動盪甚劇,幾乎昏倒。然而他目下卻是施展純粹的武功,不是邪法,因此去勢仍然急快知故,不曾停歇中斷。

  說得遲,那時快,一股強烈森厲的劍氣從側邊湧到,宛如有形之物一般,竟把年訓的身形衝開了數尺。

  年訓歪開之後,一下子衝到牆邊,方才落地。

  他迅即旋身橫劍,兇惡地向劍氣來路望去。

  但見側門出現兩個人,一個斯文俊秀,手提光芒奪目的長劍,卻自有一股威嚴之氣。另一個則身量雄健,氣度豪猛,手持大刀。這兩人皆是年輕人,但一望而知甚是正派。

  年訓只認得持劍之人,乃是杜希言,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仇敵,卻仍然禁不住心頭一震。

  年訓震驚的是這杜希言在他大搜之下,仍然蹤跡未洩。這一點以杜希言來說,還說得過去,因為他到底是掃滅「白骨教」之人,對邪法有多少抗拒之力,並不算得是十分出奇之事。

  然而在他身邊那個年輕人,當時居然亦未使自己生出感應,目下又兀自神定氣足,虎視著自己,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杜希言首先開口道:「年訓,你想不到是我們吧?」

  年訓哼了一聲,道:「你早已在我算中,但你這個朋友,我可就沒想到了,他是誰?」

  杜希言道:「他就是南霸天孫玉麟孫大俠。」

  年訓點點頭,道:「聽說孫玉麟在當今年輕一輩中,是領袖人物,看他的氣派,果然傳說不虛。」

  孫玉麟道:「閣下過獎了,兄弟一直追隨杜兄,自知算不了什麼人物。」

  杜希言道:「年訓,閒話休提,我們已親眼看見你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意欲暗殺這位聾大師,此事若是傳出江湖,你也沒有面目可見天下英雄了。」

  年訓道:「那老禿驢既不聾,又不啞……」

  孫玉麟仰天大笑,道:「年訓,咱們都算是有些身份之人,縱然是有不解之仇,但言語之中,也不可帶髒字傷人,是不是?」

  他那豪爽的笑聲中,含有強烈的瞧不起年訓之意。

  年訓勃然大怒,可是對於孫玉麟的指責,又找不出反擊之言,是以憋了一肚子氣,不禁連聲的冷哼。

  杜希言道:「孫兄說得甚是,年訓你太沒有風度啦!」

  年訓道:「見你們的鬼,你們到底想與我一拼呢?抑是單單在嘴巴上逞能?」

  杜希言道:「那個女子是誰?」

  年訓道:「你問這個幹嗎?」

  杜希言堅持道:「她是誰?」

  年訓不知如何,竟然回答道:「她是此寺的一個僧人的嫂子。」

  杜希言道:「她現下怎樣了?可曾死亡?」

  年訓道:「我怎麼知道?你何不問問那個聾子?」

  杜希言道:「她先拋擲一塊銀牌,你也在這時撲入房來,可見得她是受你指使利用的,既然她是幫你之人,你居然也不瞧瞧她的情形,真是毫無心肝之人。」

  孫玉麟道:「這是因為他曉得那女子定死之故,假如此女早知答應幫他之時,已是自尋死路的話,她一定不肯幫他對付聾大師。」

  年訓冷冷道:「我怎知聾子會向她下毒手?」

  他側眼望去,但見聾大師定睛望著自己,慈祥的面上,微露鄙視不屑的表情。

  年訓最受不了是被人看不起,登時怒火上升,厲聲喝道:「看什麼?她不是叫你殺死的麼?」

  聾大師居然聽得見,徐徐道:「你知道姚秀娟已經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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