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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蒲團上空無一物,雲散花的手掌按在上面,旋即收回,閃入套房,把僅有的幾件衣物收起,打個包袱,繫在背上。

  她轉身走出外面,從窗隙窺看,但看年訓剛剛躍下院牆,身形消失在牆的那一邊。

  她毫不遲疑,轉身奔入套間,從後面的窗戶躍出去。

  在對面的屋脊上,她前兩天已經施展過手腳,撬開了幾片瓦,隨時隨地可以揭開鑽入去。然後把瓦片放好,便可以暫時藏匿起來。

  她躍上屋頂,突然一楞,原來在屋脊的另一邊,赫然站著年訓。

  他那張俊秀的面龐鐵青,眼中射出惡毒的光芒。

  雲散花初時不免甚窘,可是見他形狀如此難看,反而氣往上衝,她不覺得不好意思了,當下冷冷道:「你幹什麼?想吃人是不是?」

  年訓道:「哼!你想溜掉……」

  雲散花沒好氣的道:「我要走就走,你管得著麼?」

  年訓沉聲道:「管得著管不著是另一回事,我只問你,為什麼要偷偷的溜跑?」

  雲散花瞪著他,道:「你不改變態度,我就不告訴你。」

  年訓默然半晌,態度緩和,聲音也恢復如常,道:「好吧!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其故安在?」

  雲散花道:「可以,不過我想先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為何肯軟化下來,依你的性子和為人,加上你的武功邪法,已完全修復,大可對我不客氣呀!」

  年訓道:「這一問豈不是離了題麼?難道你希望我告訴你,我是下不得手而苦笑麼?」他苦笑一聲,使他這番話,變成真心之言。

  雲散花卻一點也不感動,甚且反而更加板起面孔,冷冷道:「你這一套,不要在我面前耍啦!」

  年訓一怔,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散花道:「你是個天生的壞胚子,性情邪惡殘忍,根本沒有『感情』可言。所以你不可能是不忍心對付我。」

  年訓道:「我不否認我是天生邪惡之人,但你能提出別的解釋麼?」

  雲散花道:「當然能夠。」

  年訓道:「請說吧,我洗耳恭聽就是。」

  雲散花道:「你剛才考慮了一陣,最後認為沒有把握收拾我,所以態度才軟化下來。」

  年訓道:「奇了,橫也是你說的,豎也是你說的,早先你說我功力已恢復,可以對付你。如今又說我沒有把握,這話未免太矛盾了。」

  雲散花道:「你雖聰明,我也不笨,你分明已知道我有丹鳳針在手,是以不敢妄動。」

  年訓沉默了一下,才道:「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雲散花道:「笑話,你剛剛才知道的,哼!可見得你對我根本不講一句真話,我不再理你,心中定不感到歉疚。」

  年訓道:「你這話有何根據?」

  雲散花道:「你猜我返身入屋幹什麼?」

  年訓道:「你收拾衣物呀!」

  雲散花道:「不,當時我未必收拾衣物,甚至仍然可能嫁給你,可是直到我確定你已知道我有丹鳳針之事後,才決定離開你。」

  年訓道:「你怎生推測我知與不知呢?」

  雲散花道:「簡單得很,我一摸那蒲團,發現並不暖熱,可證你一直跟蹤我,你對一個想娶為妻子的女人,也懷有這麼重的疑心,同時又不能證明你是真心愛我,所以我決定馬上離開你,免得日後被你加害!」

  年訓對於「蒲團」這個證據,完全無可狡辯。當下道:「你大可不必要認定我會加害你,假如我對你沒有真情,早兩天我功力已復,而又知你有丹鳳針在手之時,便大可對付你了,可是我有這樣做麼?」

  雲散花笑一笑,道:「那是因為你尚未得到我,是以我對你來說,還有吸引力。假如我已嫁給你相當時間,你已有厭倦之心,情形就不同啦!」

  她停頓一下,又道:「你功力已復,還拚命裝出沒有恢復的樣子,居心叵測,可想而知了。」

  年訓一瞧事情已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當下面色一沉,道:「你以為有丹鳳針在手,就可以不怕我武功法術兩種絕藝麼?」

  雲散花道:「怕不怕是另一問題,不能嫁給你,那是毫無疑問之事,我只好盡力一拼,到時你若是反而喪生在我的丹鳳針之下,可別怪我心狠!」

  她言語之中,隱隱透露出她實在是不忍殺他之意。由此推論,她雖然看透年訓為人,不敢嫁給他,但情份仍在,是以不忍相拼。

  年訓沉吟一下,問道:「你以後有何打算?」

  雲散花搖頭道:「沒有什麼打算,我還是過我的雲遊生涯。」

  年訓道:「不管你這話是真是假,但既然你這麼說,而不是要去嫁別人,我心裡總是好過一點……」

  他微微側身,作出請她過去的手勢,一面又道:「也許咱們有一天還會重逢。」

  雲散花道:「這可說不定。」

  她舉步行去,從他身邊擦過。兩人交錯之時,雲散花對於年訓會不會出手暗制,實在無法推測。

  但她安然過去之後,年訓居然還彬彬有禮的拱手相送,使雲散花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她也回頭笑了笑,這才飄然離去,轉眼間已超過數重屋頂,縱身落地時,已是寺前的空地了。

  雲散花認一認方向,便向廬州那邊奔去。她眼下囊中有一粒解藥,又有『丹鳳針』之寶,想必可以救得淩九重。

  她才走了里許,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音,入耳甚是淒厲,分不出是男是女,卻一聽是在叫她的名字。

  雲散花腳步一停,正要回頭答應,但胸前的「丹鳳針」突然震動一下,同時透出一股熱流,透入她體內經脈中。

  此是她佩戴「丹鳳針」以來,第一次發生的現象,因此她不覺心神分散,轉念尋思為何有此異兆?

  身後的異聲再度傳來,這會高亢了許多,似乎那個人已經迫近了她。

  可是雲散花現下凝神聽去,卻發現那是一種厲嘯之聲而已,並非叫喚她的名字。而由於嘯聲淒厲可怕,使人聯想到這個厲嘯不止之人,形狀一定是十分可怕難看,她躊躇一下,竟沒有回頭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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