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246)_司馬翎

二四六

　　他注意對方的目光，漸漸增加了某種成份。那是女孩子一望而知的。

　　雲散花忖道：行啦！他已對我重燃舊情，現在我得小心提防了。

　　她故意轉頭去看牆上的字畫，這時如果淩九重有意殺她，正是暗襲的大好機會。

　　事實上她已動用全身所有的感覺，只要淩九重一有舉動，她就馬上閃開。可是等了一會，仍然沒有事情發生。

　　雲散花回頭道：「對了，你怎知我會路過你的門口？」

　　淩九重道：「那裡是路過？我一直跟蹤你，看你離開了杜希言，恰好到了此處，我才現身與你說話。請問一聲，我若是與杜希言作對手爭奪你，可還有任何機會麼？」

　　他冷不防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倒教雲散花感到措手不及，沉吟忖思，沒有立刻給他明確的答覆。

　　她想了一下，正要開口，淩九重搶先道：「等一等，我還有一個聲明。」

　　雲散花道：「什麼聲明？」

　　淩九重道：「我要你講真心話，從過去種種的跡象中，顯然是杜希言佔據了你的芳心。而我想知道的，只不過是假如我全力追求你，可還有一點機會？」

　　雲散花道：「你只不過是假如追求我而已，如果你是當真追求我，那麼我就會答覆你，而且決計不會騙你。」

　　淩九重道：「你意思是在我沒有行動表現以前，不予考慮這個問題？」

　　雲散花笑一笑，道：「換了你處於我的地位，便又如何？請問難道我願意給你一個可以嘲笑我的機會？這意思是我絕不先答這個問題，如果我回答了，只有兩個結果，一是你表示憤怒，一是你感到欣然。」

　　淩九重道：「若然你認為我完全沒有機會，我自然憤怒，這有何不妥？」

　　雲散花道：「但假使我的答覆是你追求我尚有機會的話，你可能欣然當真追求，然而也可能欣然而去。因為你本是驕傲自大的人，只要得知尚可以把我追求到手，就已滿足了你的驕傲……」

　　她嫣然一笑，又道：「你實在太驕傲了，總認為自己足已壓倒天下之人，在任何方面，都想壓過別人。所以你一開口就是杜希言……」

　　淩九重沉默了一下，才道：「看來咱們是話不投機呢！」

　　雲散花道：「那麼我只好走啦！」

　　淩九重道：「你上那兒去啊？」

　　雲散花道：「沒有定，也許我會忽然失去蹤影，永遠不在江湖露面。」

　　淩九重忙道：「切切不可。」

　　雲散花問道：「為什麼？」

　　淩九重道：「因為你一日消隱，不需多久，世間之人，就會把你忘記。」

　　雲散花點頭承認道：「是的，江湖上的交替變化，真比長江中的後浪推前浪更迅速，一下子就完全屬於新人的世界了。」

　　淩九重道：「話說回來，我本是懷有滿腔雄心，要在天下名家高手眼前，大大的成名露臉一番。誰知結果反而被人嘲笑，真是可悲之事。」

　　雲散花道：「別灰心，這不過是你第一次踏入江湖，就算有些錯誤挫折，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淩九重道：「如是小小的背信欺詐等，還可以為人原諒。然而我所作之事，足以危害許多人的性命。所以這些險險受害之人，決計不會忘記我的行為。一有機會，他們一定要置我死地，你自然看得出這是事實。」

　　雲散花沒有作聲，只點點頭。

　　淩九重又道：「別人我還不在乎，但杜希言和孫玉麟，他們一定不肯放過我。」

　　雲散花道：「你打算到那兒去？」

　　淩九重道：「我也不知道。」

　　他言語神情之中，含有落魄失意之態，使雲散花忽生同情之心。她道：「你還是回家去吧！」

　　淩九重忖思了一下，突然變得比較有生氣，道：「散花，你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我們一道走好不好？到了長安，我帶你去遊賞各處古跡名勝……」

　　雲散花道：「長安是古之帝都，一定有很多的名勝。」

　　淩九重道：「當然啦！長安是關中重鎮，歷朝帝都，氣象之雄偉，天下無出其右。」

　　雲散花道：「我沒去過長安，但讀過不少有關長安的詩詞吟哦，早已悠然神往……」

　　淩九重道：「那真是令人嚮往的地方，如慈恩寺內的『大雁塔』，東郊外的『霸橋』，都是天下知名的古跡名勝。」

　　雲散花道：「不瞞你說，我真想去瞧瞧。」

　　淩九重道：「那就去吧，我告訴你，如果你到寒舍作客，我一定陪你觀賞各處勝景。而事實上，寒舍所在之處，已經風景絕佳，足供咱們暢遊多日了。」

　　雲散花道：「你們家佔地很大麼？」

　　淩九重道：「很大，佔地數頃之多，是一座巨大廣闊的莊園，先祖在日，請了許多名家巧匠，設計林園，屋子建在園中心，馬車可以直達，船艇也可以駛到……」

　　雲散花道：「那一定是很著名的園林勝地了。」

　　淩九重道：「在附近數百里，人人皆知寒家的『霸園』，算是很著名的了。」

　　雲散花道：「你家中的人多不多？」

　　淩九重道：「我是獨子，你也知道的。不過家人僕從等卻不少。」

　　他忽然感到陣陣火焰，焚燒胸臆。這等感覺，正與他當日動念要加害李玉塵相同。不過他自家卻沒有記起李玉塵那件慘案，換言之，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將會幹出什麼事來。

　　雲散花遲疑不決，還在尋思。

　　淩九重望住她，忖道：若果她答應與我一同回家，那就表示她對我尚有情意。可是只要她一答應。我就非得殺死她不可，因為那是我唯一完全佔有她的方法。

　　他開始擬定下手的步驟。但其實在雲散花應邀進來以前，他早已有了若干準備，並非臨時起意的。

　　雲散花向他點點頭，道：「我想可以隨你到長安走一走，但我還得料理一點事。」

　　淩九重但覺全身血液奔騰，心中充滿了殺死她的慾望。

　　他表面上只露出歡欣的笑容，道：「好極了！」

　　雲散花秀眉一皺，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淩九重連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雲散花輕輕道：「我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是將有危險的朕兆，或者外間躲著什麼強敵。」

　　淩九重馬上出去巡視了一遍，回來道：「外面沒有絲毫異狀。」

　　他想了一下，又道：「誰會加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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