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156)_司馬翎

一五六

　　淩九重點點頭，道：「是的，尤其是看了我父親的下場。」

　　余小雙道：「怎樣的下場？」

　　淩九重道：「他天天要受我母親的氣，又不能向她下毒手。」

　　余小雙道：「假如你的母親是個柔順的女人，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淩九重道：「也許是的，也許不是，據我父親說，柔順可愛的女子，到了年紀老大，也會變成叨嘮可怕的女人。」

　　余小雙道：「你爹總不會勸你不娶吧？」

　　淩九重道：「他認為娶妻最麻煩，最是不智。等如自己找副枷鎖給戴上，終生不得自由。所以他勸我別娶妻。」

　　余小雙道：「這等樣子的父親，倒也少見。」

　　淩九重道：「其實他的勸告非常明智，他說，女人總是新鮮的好，所以不要弄一個丟不掉的妻子，多找幾個情婦外室之類的，更快活些。同時也一樣可以生兒育女……」

　　余小雙道：「你一點都不肯犧牲，則一定不能長久。」

　　淩九重搖搖頭，道：「小雙，你要知道，我不是平常的人，無論在那一方面，皆與常人不同。因此，你的道理，別人適用，卻不是我可以接受的……當然啦！在你來說，又不同了。因為你亦與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余小雙道：「你的理由叫我無法反駁，可是又覺得好像不對。」

　　淩九重笑一笑，道：「收拾好了沒有？」

　　余小雙道：「如果通通帶走，有好幾箱呢！」

　　淩九重道：「不要緊，我們帶著家人僕婦，包一條船，行李非多一點不可，否則就不像樣了，到時候，你委屈一點，暫時假作是我的夫人。」

　　余小雙道：「啊！有趣，我從來沒有做過夫人。」

　　淩九重瞪她一眼，道：「如果你做過夫人，我理你才怪呢！」

　　余小雙自家也好笑起來，趕快又收拾行李，一面道：「為什麼急急忙忙要走？」

　　淩九重道：「前幾天已經有人追下來啦！而且還真厲害，居然會向介紹房屋的地方查詢。幸而我早已搬了一次。」

　　余小雙道：「有一件事我總沒有法子想得出理由。」

　　淩九重道：「什麼事？」

　　余小雙道：「我只不過是彩霞府一名弟子，藝業未成，身世亦沒有什麼來頭可言。但你卻擄掠了我，究竟是何故？」

　　淩九重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余小雙道：「那麼你豈不是變成聽命行事之人了？」她口氣之中，充滿了不平和譴責的意味。

　　淩九重一怔，道：「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

　　余小雙只要撒點火種，也就夠了，當下轉個話題，問道：「我們要到哪兒去？」

　　淩九重道：「到江南去，你去過沒有？」

　　余小雙搖搖頭，道：「沒有，你可別問我喜歡不喜歡去。」

　　淩九重訝道：「為什麼？」

　　余小雙柔婉地笑一笑，道：「因為我不願騙你啊！」她已暗示出自己不願赴江南，目下只是迫不得已。由於她那動人的溫柔笑容，便使得這種暗示，竟不致傷及對方之心。

　　淩九重搓搓手，道：「我已沒有法子改變了。」

　　余小雙問道：「改變什麼？」

　　淩九重道：「改變咱們的行程呀！要知我劫走了你，當時又放過了許氏夫婦等情形，已被窺破了，便變成了李天祥以及你師父等人的仇敵，所以我簡直已是騎上虎背，除了逃走之外，別無他途。」

　　余小雙道：「到江南去，他們就莫奈你何麼？」

　　淩九重道：「那邊已有人接應，比較安全些。」

　　外面忽然傳入來人語聲和步伐聲，余小雙大是驚奇。

　　淩九重已解釋道：「前兩天我已去雇妥了兩個家人，還有兩個僕婦。這樣咱們動身之時，宛如舉家遠行，不招人疑。」

　　余小雙道：「好極了，我已是夫人了，是不是？」

　　淩九重笑道：「是的，你是余夫人，我也改姓余。你記住了，別在人前露出馬腳。」

　　他向房外望一下，又道：「我叫他們來見過你……」

　　余小雙忙道：「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

　　淩九重開玩笑地道：「咱們已相處了不少日子，還有新鮮活麼？」

　　余小雙道：「我常常覺得每一件事都新鮮有趣，縱然是發生過許多次的，仍然會有此感，你並不如此麼？」

　　淩九重道：「這正是我羨慕你的地方，你還年輕，赤子之心未失，保持著爛漫的天機。但我卻不行啦！」

　　余小雙聳聳肩，姿勢異常優美，說道：「先說正經事吧！我要告訴你，我可不能幫著你掩飾行蹤？是也不是？」

　　淩九重道：「換句話說，你將故意露出馬腳形跡，使追兵能查到線索，可是這樣？」

　　余小雙道：「是的，你可會怪我？」

　　淩九重眼中透出沮喪的神情，輕輕道：「我原以為你會幫助我的。」

　　余小雙大感歉然，道：「我不是不想幫你，可是你想想看，人家千里迢迢的追查我的下落，難道我不應該為他們設想麼？」

　　淩九重略見欣奮，道：「這話有理。」

　　余小雙道：「你對我很好，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淩九重攤攤手，苦笑道：「我總算有點收穫，對不對？」

　　余小雙突然間清晰地感覺到這個男人，竟是非常真心的愛上自己。尤其是他的性格，她用不著分析，也感覺得到他是個固執無比之人，一旦動了真情，那是永遠休想他改變的。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