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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李天祥道:「那麼我告訴你,他說這話實無其事。」

  杜希言喜道:「這樣才好,我也想到她們得我解救,應該不會洩露我的事情才對。」

  李天祥道:「杜先生,你既不提出身來歷,也不說出為何來到此地的內情,貧道亦不便多問。但貧道經過詳細的觀察,卻敢用頸上人頭擔保,你真的不是武林中人,同時更不會是邪派方面的奸細。」

  杜希言道:「真人這樣想的話,我就放心了。」

  卻聽李天祥歎一口氣,杜希言甚感奇怪,正要詢問,而李天祥已經先行開口,道:「貧道直到現在,方敢斷定雲散花姑娘實是無辜……」他向杜希言望了一眼,又道:「以前我們都以為雲姑娘所中的毒,乃是由於她已得了丹鳳針至寶,尤其是當她去把余小雙姑娘帶回之後,余姑娘身上的針毒,居然解了大半。因此這故,大家迫她取出丹鳳針,她定是因無法自辯,便趁隙遁走了。」

  杜希言訝道:「怪不得後來我總是見不到雲姑娘,原來有此內情,只不知她孤身逃走了,會不會有危險?」

  李天祥道:「直到昨天為止,她仍沒有遭遇到危險。因為昨日孫大俠碰見過她……」

  他曉得若然不將近日的形勢因果說一說,杜希言一定弄不清楚。所以他扼要地把最近的活動形勢說了出來,使杜希言明白敵我雙方,處於一種很微妙的態勢之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敵方一方面收買了不少名門正派的高手,另一方面,除了本身一些邪教黑道之人以外,還把許公強夫婦也弄去了。

  因此,連這位素以才智鳴世的李天祥,也弄不清楚敵方究竟有什麼打算,若說是為了丹鳳針,則他們全然不必用各種陰謀手段,打擊這次武林聯手誅除許公強夫婦的結合團體。更不會暗中庇護許氏夫婦,以致變成各家派的共同敵人。

  如果他們志不在「丹鳳針」,那麼是為了什麼?單單是為了要搗亂麼?這個理由,顯然講不通的。

  杜希言既感到很有興趣,同時又殊為迷惑,問道:「那麼真人至今還探測不出他們的動機麼?」

  李天祥道:「正是,所以才覺得非常難應付。例如雲散花姑娘之事,其時是崆峒派的蒙涉蒙師爺起哄,他已證明是敵方神秘集團中人,他為何要對付雲姑娘?不過話說回來,假如當日杜先生你不是跟著她,暗中解救了余小雙,則她亦不致於蒙此不白之冤了。」

  杜希言訝道:「沒有呀?在下從沒有跟隨過她。」

  李天祥瞿然道:「哦!原來是神秘集團陷害的,這樣說來,她尚在附近出沒,實在是非常的危險。對方這一集團,品流複雜。她如落在他們手中,實是不堪設想。」

  他察覺杜希言露出非常關心之態,當下忖道:「以他這等善良性情的人,目下關心雲散花之故,目是可能出自同情之心。可是也說不定是涉及男女之情。假如其中真有男女間的感情,則以後對付神秘集團,他非出力助我不可了。」

  杜希言突然問道:「孫大俠可是昨天跟雲姑娘約好了見面的?」

  李天祥道:「他不是見雲散花,而是一位外號艷女冠姓黃名華的女子。他們曾經一齊歷險,共囚一室,而其時艷女冠黃華身無寸縷,所以他們的交情,有點特別。」

  杜希言道:「怎樣特別法?可是他們已發生了關係?」

  李天祥微微一笑,想道:「他雖然行跡隱秘,人也聰明機警,但仍然處處流露出天真,乃是一個涉世未深之人。我定要盡力援手,使他走入正途,成為一個光明磊落的俠義之士才好。」

  當下說道:「是否已發生關係,不得而知。但衡情度理,以他們俱是年輕的人這一點看來,就算已有了關係,也不是奇怪之事。」

  杜希言道:「想不到真人雖然是空門高土,卻也對世俗人情看得如此通達。」

  李天祥笑道:「貧道又不是生出來就出家的,人生中許多事,我都經歷過,因此並不致於變得迂腐。以孫大俠的血氣方剛,黃華的妖媚艷麗,獨處一室,裸裎相對,此情此景,除了貧道等出家之人,大有禁忌之外,只怕沒有什麼人能夠不動綺念的。其實空門的派流甚多,其中亦有講究爐鼎採補之術,若是假修道之名而行淫邪之徒,使空門蒙垢,這且不提。單說真正修道之士,雖是修持此一採補之法,但心中仍然不興淫慾之念,所以這一派也不是邪魔外道。試想空門既有此術,貧道怎會迂腐得連說都不敢說呢!」

  杜希言肅然道:「真人之言,實含至理,發人深省在下受益良多。」

  李天祥趁機問道:「杜先生言詞措雅,顯然是飽學之士,只不知何以不穿著文人服飾?」

  杜希言道:「在下雖然略略讀過一些詩書,也時時思惟人生義理,但實是靠做工以維生計,所以從未穿著過文士衣服。」

  李天祥凝視著他,點頭道:「只不知杜先生一向是做那一行的?」

  杜希言道:「在下專門興建房屋,繪畫圖樣。」

  李天祥啊一聲,道:「原來如此,任不得你識得此堡的奧妙了。」

  杜希言道:「在下對此道可以說用過不少功夫,但這等彫蟲小技,實是不值一哂。」

  李天祥道:「這土木之學一道,深不可測,貧道亦下過許多年功夫,才略略懂得一點,要不然也找不到杜先生了。」

  他們一談起了土木之學,頓時興高采烈,說個不了,互相披露心得,李天祥可就發現杜希言雖然走的地方沒有他多,見得較少,但他所學卻非常精博,尤其對於「測算」之道,更是冠絕一代。

  他真是越來越佩服這個杜希言,因為他年紀極輕,但他胸中所藏的學問,普通人一輩子也休想得窺。

  換言之,杜希言可以算得是罕有的天才。李天祥巧妙地改變話題,涉及天文地理算術醫藥等等項目,更發現杜希言樣樣都精通,真不明白以他這一點點歲數,如何能獲得這麼多的學問。

  不知不覺已談了個把時辰,李天祥非常滿意。因為他原意就是想從談話,多多瞭解這個神秘的青年。由於可能從說話中套出了他的真正身份,所以他才鄭重其事,著白天福在外面把風。

  照他初步的推測,杜希言果然不是武林中人。因為練武之人,在他這等年紀,如若有所成就,必須日夕下苦功,勤加修練,實是無暇涉獵其他。

  正因如此,他對這杜希言更加感到興趣,如果不是武林中人,他怎會知道有一個天罡堡?又怎知有「丹鳳針」?而且他的輕功,高妙之極,宛如墮雲落絮,這又顯示他不但與武林有關係,並且還具有一身上乘武功。

  大凡是才智之士,必定喜歡辨解難題,李天祥自然不例外。不過他老謀深算,並不向杜希言洩露自己觀察所得,只跟他討論各種學問。

  李天祥想起一事,問道:「聽杜先生談到歧黃之道,竟是精通藥物,尤擅解毒一門。因此,若然說到謀生胡口,為何不懸壺濟世?豈不是功德無量,兼又可得自在麼?」

  杜希言坦率地道:「不敢相瞞真人,在下本來從不懂醫藥一門,還是在此堡,得到一本秘笈,後來又見到許多醫書,遍讀之後,方始懂得的。」

  李天祥聽了,心中不信,忖道:「豈有此理?他說在此不過是三兩個月之久,而歧黃之道,何等繁複深奧?豈有在短短幾個月之內就學得通的?不過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已獲得了丹鳳針,而是他原本就懂得醫道,也許在堡內看到了秘笈,更加精通而已。」

  這等事本來沒有追究的必要,但李天祥鑒於丹鳳針具有解千毒,起沉疔的作用,所以須得弄個明白。

  當下說道:「據貧道所知,此堡以前的主人,曾經縱橫天下,歷代以來,搜刮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傳說有一部毒門經典,就是落在此堡中,因此,也許杜先生所見的正是毒經,也未可料。」

  杜希言道:「真人說得很對,這部秘笈之中,十之人九是研究世間的各種毒物,飛潛動植都包括在其中,又詳列如何使用和解救之法,在下全部記下了,但初時與其他醫書對照之下,只認為大致還不錯而已。誰知其後試行解救了許多人,才知道非常有效。」

  他停頓一下,又道:「假如不是這樣,則李真人和孫大俠雖然要我出來,對付百毒教主成金鐘,在下也是不敢的。」

  他以非常坦率真誠的語氣,一口氣講了出來。若然是編造的謊言,那麼連李天祥亦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才,以及那逼真的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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