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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淩九重得知孫玉麟尚未回來,甚為驚訝道:「在下是如此這般,埋在地下。直到黃昏之時,忽然醒轉,發覺身在草叢中,距埋我之地,不及一丈。」

  李天祥眉宇間的沉重神情,忽然消失了。

  淩九重問道:「李道長只聽了這幾句,就能夠推測到以後的情況麼?」

  李天祥搖搖頭,道:「貧道雖是不能猜到很詳細的情形,但卻知道了兩件重要大事,一是淩公子能安全回返此地,可見得敵方可能已經撤退了,因而今晚可以平安渡過。第二件是孫大俠定然無恙,可以斷言。」

  淩九重道:「但在下回醒之後,竟不見他的蹤影,我在原地調息許久,才動身回來,路上發現有來歷不明的人放哨,所以我費了半夜工夫,才得通過。」

  李天祥道:「孫大俠必是發覺了什麼線索,立時追蹤偵查,故此將你放置在草叢中。敵方之人,雖然尚有崗哨,但你負傷在身,居然也無恙通過,可見得這些崗哨不算高明。總之,他們已有撤退的跡象了。」

  淩九重心知實情不是如自己所說的通過法,而是得李玉塵之指點,以及她的暗助,始能通過。

  目下李天祥作如此推測,很可能大意而落敗。他心中很不安,頗想提醒他。但他如果要駁倒李天祥的推測,則必須把李玉塵這事說出。

  因此他終於沒有開口,只道:「真人可曾查出了他們的來歷麼?」

  李天祥道:「只有一點眉目,但貧道相信不須太久,就可以曉得更真確的消息了。」

  淩九重想了一下,才道:「在下本來不應我問,但假如李真人允予相告的話,也許在下亦能從動手時的實地情況,提供一點有用線索。」

  李天祥道:「告訴公子亦無妨礙,貧道認為對方乃是一個勢力強大的秘密集團,擁有各派的名家高手,所以如蒙涉、陳靜江這等人物,也甘冒大不諱,投入他們那邊。在這一次劫車行動中,貧道所得的收穫不少,最重要的就是證實對方果然是一個集團,其力量足以包庇許氏夫婦,其次,最低限度,以前邪教的第一人物六指鬼王魏湘寒,有支持此一集團的徵象。」

  淩九重聽了這話,面上露出愁色,李天祥瞭解他此一反應的原因,當下說道:「公子敢是忽然想到,如果魏湘寒組織這個集團,則令尊為了老交情,不得不出手麼?」

  淩九重吃一驚,道:「真人猜得很對,在下正是想到這一點。」

  李天祥道:「暫時還不必多慮,除非魏湘寒已經準備妥當,打算與各大門派的前輩高手破裂決戰,不然的話,他最多是在幕後支持而已。如果他不親自出山,老實說,天下間還沒有可以搬得動令尊之人。」

  淩九重果然透一口氣,謝過他的指點。

  等到淩九重返房休息,白天福真人悄然入房,兩個老道人低聲商議大計。

  李天祥歎一口氣,道:「師弟,愚兄此生大半時間,都是為師門以及有關本派的各路人物的事情,忙個不停,細算起來,真是沒有多少時間參修大道。」

  白天福道:「小弟一向追隨師兄,多少年來,安內擺外,對於師兄的功勞,如何不知。這正是古語所謂『能者多勞』,誰叫你才智高人一等呢!」

  李天祥笑一笑,道:「這樣說來,愚兄竟是活該操心勞碌的了?」

  白天福也笑道:「為了師門,還有什麼話說呢?」

  李天祥道:「我告訴你,這一回盡兄卻生出了智窮力竭之感。」

  白天福失色大驚道:「事情這般嚴重麼?師兄平生不知經過多少大陣仗,從未見你說過這等洩氣話。」

  李天祥道:「事實上咱們果然很不利,若不是愚兄老謀深算,根本無法維持目下的局面。我算來算去,其中還有一點,乃是敵我雙方都沒曾料到的,便是咱們這一方,竟有一位隱身異人暗助。虧得如此,咱們才扭回大勢,例如那數十中毒之人,得以復痊。余小雙姑娘得救,使我得以利用她的美色,擒獲了陳靜江。這些皆是出乎敵人意料之外的事,所以現在敵我之勢,尚是半斤八兩。咱們的致命傷是形勢太明,而且內部龍蛇混雜,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內應。而由於陳靜江事件發生,咱們連那些名門大派,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敢相信了。」

  白天福道:「幸而師兄早在數日前,已認為情勢不妙,向掌門密報求援。假如掌門真人替咱們找到三五個靠得住的高手趕來助陣,那又可使敵人大吃一驚了。」

  李天祥道:「這還不夠,你也知道愚兄密報中,曾要求掌門真人親自出面,向幾個大家派約請高手趕來助陣,在實力上咱們可以應付任何集團。但唯一的弱點,卻是敵方有個使毒祖師,而咱們人雖多,水準相差甚多,使咱們有防不勝防之感。」

  白天福皺眉道:「不錯,那百毒教主成金鐘雖說是與武林人物從不生事,但這一回又不同了。假如對方許以『丹鳳針』為賂,他必定什麼都肯幹。」

  李天祥道:「問題就在這兒,假如對方答應用丹鳳針籠絡成金鐘,則別的人尚有何求?怎肯加入這一集團?尤其是蒙涉、陳靜江等人,又怎肯冒背叛師門,受天下人唾罵之險,竟來對付我們?」

  白天福迷惑地搖搖頭,道:「我也想不通。」

  李天祥道:「敵方動機不明,實力也探聽不出,這對咱們非常不利。現在話說回來,假如那位破去敵人毒物的異人,肯正式出面幫助咱們,起碼可以抵消了成金鐘的力量了。」

  白天福道:「但這位異人卻向何處聯絡,假如有辦法,你早就叫我去了,對不對?」

  李天祥道:「愚兄逞謀鬥智了一輩子,豈有連這異人的所在也不知道之理?老實說,此堡的設計建築,早就被愚兄算得清清楚楚,何處有暗道,我都曉得。要是沒有這點本事,還能領導天下豪傑之士麼?」

  白天福拂髯一笑,道:「得啦!師兄你偶然吹吹牛,不是不可以,但目下可不是吹牛的時機呀!你可還記得,三十多年前,咱們兄弟九探閻羅寨,就是因為那閻羅寨修建得十分繁複奇奧,咱們是三番四次,死裡逃生。如今回想起來,猶有餘悸!這天罡堡比起閻羅寨,又是另一種氣象規模,照小弟的看法,兩者相比,閻羅寨是表面上很繁奧多變,其實還是膚淺。這天罡堡有藏龍臥虎的深沉格局,反而沒有法子弄得清楚。如果兩者皆有人把守,我寧可攻打十座閻羅寨,也不願攻打一座天罡堡呢!」

  李天祥歡然道:「說得好,可見得師弟的眼光,實在非常高明,不錯,這天罡堡如果有人主持,發揮妙用的話,就算有千軍萬馬,也無法到達後堡。事實上連前堡也到不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以我觀察所得,這天罡堡所有的奇奧作用,完全停頓了。不過它氣象格局的深沉奧妙,仍然是天下無雙。」

  白天福道:「假如昔年天罡堡荊家真是被仇人殺害全家,我就不明白什麼人辦得到?第一點,荊家有丹鳳針在手,世代相傳,任何災難,都難以傷得他。第二荊家的武功,乃是武林獨樹一幟的上乘武學,在當年大有壓倒天下各派的聲勢,誰能超過荊家的天罡絕藝呢?第三點,此堡又是無比天險,就算是皇上派百萬大軍前來,亦有無處用力之感,但荊家終於覆滅了,五十年來,已證實荊家沒有了孑遺,寧不可怪?」

  李天祥道:「這些謎或者永遠都不能揭曉,姑且不提,若論這天罡堡的建造設計,愚兄敢說是目下入過此堡之人當中,懂得最多之人。」

  白天福道:「這卻是什麼緣故?」

  李天祥道:「愚兄曾經訪求名師,修習堪輿之術,你一定還記得這事。」

  白天福道:「堪輿之學,只不過是講究地理風水,小弟也有相當的造詣,但與這土木之學何關?」

  李天祥笑道:「你那幾年忙著閉關潛修,所以全不知道,愚兄我是借堪輿之名,學的其實是土木之學,所以其後任何屋宇,我略略一看,就曉得派別源流,也知道如果設有密室復道等,應是在何處出入,你要知道。這密室地窖復道夾壁等,與整個建築設計有關,基於安全。方便、堅固及隱秘等種種條件,予以設計,並不是可以隨心所願的胡亂建造。所以精通土木之學種種原理的人,便能夠從建築的形式、大小、材料、地勢、方向,以及當地風俗習慣等等條件,查看出箇中秘密。你以為這是可以胡亂吹牛的麼?」

  白天福訝道:「師兄說的頭頭是道,叫小弟不敢不信了。」

  李天祥道:「此堡乃是一位在土木之學的歷史上,非常著名的大師所設計。愚兄曾經研究過不少他的傑作,本以為非常瞭解。誰知他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師,胸中所學深不可測。此堡只得保存他一些特殊風格,其他方面,變化甚大,所以愚兄須要實地勘察,仔細計量大小,又苦心推算,才終於通曉了。」

  白天福聽得目瞪口呆,道:「原來師兄苦心孤詣的學過這一門學問,小弟真是失散了,不過以小弟所知,師兄你並沒有如何去測量這座天罡堡呀!」

  李天祥道:「我們同行的人,只須隨便走來,就可以計算出來了。假如不是這位大師的傑作,愚兄根本不要入堡,即可看出其中秘密。」

  白天福道:「如果師兄已測得破此堡的秘密,而那位隱形異人,又是藏匿在堡中的話,那麼師兄為何尚不去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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