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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八


  反看杜希言,既没有斗志,已失了先手。只论真正武功,他就不易平反败局了。更何况他怀中的丹凤针,对他练成的“天罡绝艺”,有相克之性。时间略久,他受克制的弱点就会呈露出来。

  杜希言竭力抵御,但脚下禁不住一步步后退。

  一直退到台阶边,他仍然禁不住后退之势,只好倒退着踏上石阶。

  他登上第三级石阶时,已经得到居高临下之势。这一天然上的优势,使他略略稳住了阵脚。

  魏平阳继续仰攻,分毫不让,口中发出嘿嘿的冷笑声。

  杜希言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武功,实在精深超妙之极一可是他那阵冷笑声,却激起了他的愤怒。因此,他的斗志陡然涌起,塞满了胸臆间,气势随之而暴盛,抵消了对方的森森杀机。

  他大喝一声,手中之剑一连使出“日重轮势”“通玄势”和“玲珑势”三招,但见剑光潮涌,精芒电射,眩人眼目。

  魏平阳居然被他冲退了五六步,两下又在平地上争锋。其实这正是魏平阳所希冀的,第一点,他情愿对方施展全力,冲落院中,使自己不要再继续仰攻。第二点,他希望对方出全力之时,丹凤针忽生妙效,使他的武功受克而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们在院中激斗了二十招,杜希言果然在招式之中,忽露破绽。

  魏平阳何等高明,右手的鬼手迫住了对方的剑势,左手已深入剑影中,施以恶毒的一击。

  他这一记虽未完全得手,但指尖已拂过对方胸际,杜希言但觉阴风透体,四肢冷得几乎麻木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跃退五步,魏平阳没有马上追上去,因为他想观察一下,这一记阴风指力,对杜希言做成何种损害。

  杜希言的表情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双手持剑,作出想把宝剑拗断之状。魏平阳虽然老练奸猾无比,这么一来,却也不禁怔住了,怎样也测不透杜希言为何要把宝剑拗折?

  说也奇怪,杜希言忽然中止了拗剑的动作,道:“魏平阳,你敢是确信今日,必能取我性命么?”

  魏平阳道:“不错!”

  杜希言道:“那么你把解穴之法告诉我,我凭你解穴的手法,就能参悟出击败你的方法。”

  魏平阳心中一万个不信,但他终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不肯轻率作答,仍然想了一会,才说道:“岂有此理!”

  杜希言傲然道:“你如果不信,那就说出解穴之法。”

  魏平阳下了决心,道:“好,你在‘不容’‘太乙’‘外陵’三穴上,推拿敲拍,即可见效。”

  杜希言退后两步,道:“我也不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但姑且算是真的,暂时不去管它。另外有一件事,谅必你也希望知道的。”

  魏平阳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已提聚真力,蓄势待发,他估计过这回的一击,定可将对方立毙于当下。

  因此,他特地再与对方说话,一来他果然想听听那是一件什么事。二来他出手的时机,将选择在对方完全意料不到之时。也就是说,他打算让对方讲到紧要关头之际,认定他不致于出手,但他偏在这刻出手。

  此是老谋深算之人,最稳妥的做法,一百次也不会有一次失手。

  只听杜希言道:“刚才我想把此剑拗断,你当已看见了,是也不是?”

  魏平阳道:“看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道:“我已挨了你一记阴风指力,感到气机瓮滞,一时之间,似是失去了任何抵抗之力,你可知道?”

  魏平阳道:“此是本门指力胜场之处,我如何可不知。”

  杜希言道:“当此之时,我心中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有等死而已。谁知突然发生了两件事,使我得到生机。可是假如您不让我有喘息之机,我还是没有办法。”

  魏平阳感到大奇,因为在那一剎那间,居然会发生两件事,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当下道:“那是两件什么事?”

  杜希言道:“第一件是我忽然恢复了精力,可以略为抵拒你的反击。可是如果有再多一点时间,自然更妥。”

  魏平阳冷冷道:“你现下不是已得到了么?”

  杜希言道:“是的,这是我怀中丹凤针的妙用。不过,如果再与你拼下去,这枚丹凤针,又会发挥奇异的力量,使我在某一招失手,被你所乘。”

  魏平阳道:“究竟你要说明什么呢?”口中说时,心里思忖道:“原来他也晓得丹凤针与天罡绝艺相克的奥妙。”

  杜希言道:“你认为十拿九稳之故,无疑是因为得知丹凤针在我身上。可知你曾在暗中窥伺……”

  魏平阳运:“我只要听下面的话……”

  杜希言道:“别急。别急,你瞧。”

  他以手指指点对方身后的方向,显然是在屋顶上。

  魏平阳头也不回,冷冷道:“若是有人赶到,叫他们说句话来听听……”

  话声未歇,一股森杀凌厉的气势,已涌出去,罩住杜希言。换言之,若然后面真的有人,还须开口出声,他才相信。不然的话,他根本不加理会,便要全力向杜希言出手了。

  突然间一声朗朗佛号,传将过来。余音缭绕,生似此寺之中,有无数僧人在应和一般。

  这等威仪气派,真是叫人作梦也想不到。

  魏平阳仍是头不回,刷地一跃,落在斜对面的墙边。他身形落地之时,已掉转身躯,变成以背靠墙,面向佛号来路及杜希言等。

  他目光一转,但见对面屋顶,站着一排四个僧人。

  这四名僧人,两名年纪甚老,两名尚属中年,但都具有赫赫威仪,气度出众。

  魏平阳当然认得这些僧人,敢情两名老僧之中,其一霜眉拂颊,面目慈祥,但亦有一股慑人的威仪。他就是少林寺当今方丈天慈大师。

  这位天慈大师不但道高德重,天下武林莫不敬仰。论起武功,自从十五岁出道以来,战无不胜,久已名震武林,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目下在少林寺中千余僧侣,虽然不乏天资颖悟之士,可是没有一个不是感到这位方丈的武功,实是深不可测的。

  即使名列三大高手之一的魏平阳,亦对这位天慈大师,感到无法测度,这正是何以他多年来,都不敢兴风作浪之故。

  在天慈大师身边,就是另一位高手天机大师,乃是天慈大师的师弟。

  其余两位中年大和尚,便是少林护法高手,一个法号“日照”,另一个法号“日慧”,俱有万夫不当之勇。

  天慈大师道:“锡杖,这是你本来面目么?”

  魏平阳没有开口,游目四顾,但见另外三间屋顶,并没有别的人现身。

  虽然如此,魏平阳的心情仍然没有轻松一点。

  日照和尚洪声道:“锡杖,方丈大师的话,你听到没有?”

  魏平阳迟疑了一下,才道:“听见了。”

  天机大师接口道:“那么你亲口告诉我们,你现下呈露的,可是本来面目?”

  这时连杜希言也感到这轻谈的一问之中,似乎蕴含着深奥的玄机。

  魏平阳沉吟一下,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的话乃是向天机大师发的,似乎他不敢与天慈大师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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