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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年训目光一转,但见孙玉麟也露出好奇之色,当下知他亦不晓得杜希言的身世来历,便向孙玉麟道:“如果你也想听听,那就帮我追问,别站在那儿,像傻瓜一般。”

  孙玉麟笑一笑,道:“我有把握让杜兄私下告诉我,因此,我不便插嘴,谁知道杜兄愿不愿让你知道?”

  年训毛躁起来,道:“好,老子也不听啦!”

  杜希言道:“你可还记得上一次咱们交手的情形么?”

  年训不怀好意地瞪着他,道:“记得便怎样?”

  杜希言道:“上次咱们见面时,我对你的人才、武功和智慧,都非常钦佩倾倒,可惜形格势禁,不能与你论交。”

  年训听了这话,心气较平,道:“此是过去之事,提之何用?”

  杜希言道:“假如你从今以后,愿意改过自新,我们就可以化敌为友了。”

  他说得很诚恳,一听而知出自肺腑,使年训和孙玉麟都大吃一惊。

  年训只怔了一下,马上摇头道:“不行,我过不惯诸多拘束的生活。”

  杜希言道:“那不是拘束,而是尊重别人的各种权利而已,人类之所以能够存在,繁衍下去,全靠大家互相容忍,互相尊重。否则咱们与弱肉强食的禽兽何异?”

  年训几乎要用手塞住耳朵,连连道:“算啦!算啦!这些话你留着说给你儿子听好了。”

  杜希言叹口气,道:“我真想请教当世最智慧之人,看看如何方能使你改邪归正?”

  年训仰天一哂,道:“我就是邪恶的化身,你要我归正,等如要我从世间消灭一般。”

  杜希言面色登时变得很凝重,道:“我的确太多事啦!咱们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回咱们再拚斗一次,瞧瞧究竟谁行谁不行?”

  年训道:“这话还算干脆……”他的目光向院落望去,大概是瞧瞧聋大师有没有出现。

  杜希言徐徐道:“你很忌惮聋大师,是也不是?”

  年训觉得在这个敌手之前无须赖账,当下道:“是的,那厮阴阳怪气的,可厌得紧。”

  杜希言淡淡道:“他已带走那女子,目下大概已离开寺门了。”

  孙玉麟大吃一惊,忖道:“若然这是事实,自是不该说出。退一步说,纵然是假的,但如果对方信了,便能使他毫无顾忌,得以放手施为,总之,这绝不是欲求克敌制胜之际所应该说的话。”

  年训亦狐疑满腹,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杜希言道:“我当然知道。”

  年训摇摇头,道:“你也可算是莫测高深之人了。”

  杜希言淡淡道:“我只不过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你亦有击败我的可能。如果聋大师一直威胁你,你心灵受制,武功亦当大为减色。”

  年训道:“你为何拿性命来开玩笑?”

  杜希言道:“我绝无开玩笑之意,但其中的微妙道理你不必知道。”

  他一直都以平淡踏实的态度语调,对年训说话。显示他的的确确是真诚不欺,其中没有玩弄什么阴谋手法。

  年训宽心大放,“呛”一声拔出了长刀,左手亦拔出折扇,双目射出鹰隼般锐利光芒,盯住对方。

  杜希言手中“月魄”剑斜指敌人面门,摆出门户,气势凌厉,剑式森严深峻,叫人莫之能测。

  双方尚未真正交锋,已使全场杀气弥漫,寒风旋卷。

  孙玉麟退回数步,但心念一动,跃上院墙墙顶,回头一瞥,但见院落空寂,房门大开,那位聋大师和姚秀娟,果然已失去踪影了

  外面菜园传来一响金铁交鸣之声,铿锵震耳,隐隐有龙吟虎啸的威势。

  孙玉麟不必回头去看,已知道杜年二人,业已各尽全力拆解了一招。

  他正要回首观战,然而总觉得院子里有一点不大对劲。他迅速扫瞥一眼,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孙玉麟心中不服气,忖道:“我走南闯北,未逢敌手,挣得了一份声名。这可不是凭武功就办得到的。以常理而论,我的观察力极强,经验丰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必能看出,但目下此院毫无异状,实是令人不解。”

  菜园中的杜希言和年训,拚了一招之后,各自心中有数,互知对方已用上全力,这一场激斗之中,将没有分毫的侥幸。因此,他们都各自极力激起旺盛的斗志以便击败对方,谋求生存。

  这等生死之斗,单单是双方的杀机和气势,已足以使将帅夺志,三军辟易了。但见霎时间杜希言兔起鹘落地连攻了七剑,登时剑光四射,精芒夺目,锐烈的金刃劈风之声,使人入耳惊心。

  年训虽然连连后退,但终于挡住了对方这一轮急攻,他气也不端一口,马上刀扇齐施,展开反击。

  他施展的是鬼王魏湘寒嫡传心法,极尽诡奇变幻的能事,一番猛扑,竟把杜希言迫得退回了原地。

  他们旗鼓相当地作了一番急攻硬拚之后,一齐改变战略,换作窥伺对方空隙的打法。因此,只见这两人迅快踏步绕圈,许久也没有发招。

  孙玉麟忽而回头观战,忽而回头打量院落,几个人之中,居然要数他这个没有出手之人最为忙碌。

  他一面利用回头打量的动作,监视情势,看看会不会有所改变。另一方面,他迅快地从各种角度寻思。

  杜希言施展“天罡秘艺”,虽是气势凌厉,但空灵潇洒,叫人看了十分舒坦,年训的诡异阴毒,则令人看了生出畏怖之心,可是对比之下,亦不会逊色。

  他们互绕了数圈,先后出手攻拆,已斗了七八招。

  孙玉麟忖道:“这两人竟是旗逢敌手,看来今日之局,不是三五百招可以解决的了。”

  但念头刚刚转完,忽见杜希言刷刷刷连攻三招,年训登时露出败象。

  孙玉麟登时又喜又疑,喜的是杜希言已占了上风,大可宽心。疑的是年训何以突然间就露出败象?

  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拚斗,除非在很特别的情形之下,才会发生舛错,要是很易出错,或者时时会失水难,那就不能称之为‘高手’了。

  因此,年训突然间落了下风,情况不合常理。凡是不合常理之事,必定别有隐情。也许这就是一个圈套。

  孙玉麟忖道:“若然这就是年训的陷阱,故示破绽,以诱杜希言入彀的话,打死我也不信,因为杜兄的天罡绝艺,越斗越强,年训虽然全力以赴,到后来也未必保得性命,岂敢故意露出空隙?”

  杜希言这时得理不让人,挥剑凌厉迫攻,光芒飞洒,灵动精严,十招过去,年训已经手忙脚乱,出了一头大汗。

  但见杜希言施展出一招“锦囊针”,剑势化为无比细腻,一针刺透了敌人刀圈,锋芒疾吐,刺中敌臂。

  年训厉啸一声,惨烈刺耳,臂上血光冒起,“蓬”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向杜希言扑去。

  这时不论是杜希言也好,孙玉麟也好,都不必询问,已经明白这是年训施展的邪术,他甘受敌剑刺臂之险,为的就是用这些鲜血,使出邪法。

  杜希言身形快逾掣电,向后疾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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