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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云散花道:“有。”

  杜希言道:“换言之,世上真有邪术妖法了?”

  云散花道:“是的。”

  杜希言道:“你有什么理由证明此说?”

  云散花反问道:“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此说?”

  杜希言拍拍她的香肩,道:“听着,我是抱着求真理之心,研究这件事的,你别跟我抬杠。”

  云散花笑一笑,道:“谁跟你抬杠了?假如你怀疑世上这一个传说,你必须有坚强充份的理由才行,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咦!这话有理,我总是觉得这等超乎人力的神秘现象,实是不可思议,总不能盲从妄信啊!”

  云散花道:“大自然中,这等不可解释神秘的现象多着呢!甚至在你身上,也有不能解释的事。只不过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不大觉察而已……”

  她停了一下,又道:“譬如我们的‘生命’,你可曾想到过,为什么会有‘生命’?这是有意的出现?抑是自然环境所创造?假如是有意的,创造者是谁?如是无意,则这个奇妙莫测的环境,必定尚有许多条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而所谓超人力的邪法妖术,大概就是能够利用这些不可知的‘条件’,这时,白骨能够移动,河海之水可以沸扬,天气之阴晴,也可以使之变化……”

  杜希言道:“奇怪,你曾经想了许多么?”

  云散花道:“我修习忍术之时,那位老师父与我讨论过这种问题,他的确具有一些超人力超理性的力量。”

  杜希言道:“所以你相信真有邪术,是不是?”

  云散花道:“是的,我也曾对世人研究过一些有关这方面的反应,每个人总是半信半疑,觉得承认真有邪术的话,与理性有抵触,但又不敢完全不信。甚至他们亲眼目睹过一次,又解释为偶然的现象。”

  杜希言道:“的确是这样,可惜我没有机会与白骨教主素尸神君当面谈一谈。”

  云散花道:“谈不得,他就算不杀死你,也不会讲实话。”

  杜希言讶道:“你又如何得知的?”

  云散花道:“因为修炼邪术之人,禁忌极多,像这种问题,乃是忌中之忌,以我想来,他非杀死你不可。”

  杜希言沉思一下,才道:“那么我得向正经的修仙炼气之士请教。”

  云散花笑一笑,道:“他们的回答,你决不满意。”

  杜希言道:“你晓得他们如何回答么?”

  云散花道:“当然啦!试想他们若是不相信修仙得道,定能成功的话,他何必去修炼?所以他回答仙佛之说属实之时,你不会相信的。”

  杜希言道:“成仙成佛这个题目太大了一点,我研究的是仙术或是邪法到底是真是假的问题,如果他们肯表演仙术给我看看,也能使我相信。”

  云散花笑道:“得啦!想考证这个问题之人,天下古今比比皆是。而事实上真正练到可以成仙之人,他不会与你这凡夫俗子见面,更犯不着表演仙术,让你相信,你想知道有没有,看看这白骨教还不是一样?”

  杜希言道:“我们是较为相信邪法妖术之存在,因为这是利用一些奇异的物质,加上心灵的力量,以毁灭一些生命事物,破坏自然的秩序。须得知道,世上各种力量中,要以破坏力量最为巨大,而且无所不存在。”

  云散花点点头,道:“总而言之,没有人能证实心中一切之疑。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别人具有那一种才智,也不知道他的思想,以及对事物的反应……”

  她现出深思熟虑的表情,又道:“例如音乐,就有些人能听到我们都听不见的天籁,或者用乐器奏出美妙绝伦的曲子。在没有这等天才之人来推想,常人一辈子也找不出其中道理。”

  杜希言虽然认为她的取譬,并不十分恰切,但也颇有道理。而他曾经阅读过一本“圆光术”的书籍,施术之人,可以利用催眠力量,使受术的童子看见千百里外的景象事物,或是未来种种变化等。

  他暂时放弃了讨论,再从每道石隙向外窥看。

  不一会,他已查清楚每一条缝隙可以看到的地方。这么一来,等到有事之时,便不致于慌慌张张的找寻了。

  突然间云散花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直退向角落。

  接着,石门被人推开,透入光线。

  但见来人是个白衣少年,也就是双星使者之一。

  他虽然是背光,可是杜云二人仍能看清楚他的侧面。但见他虽然挺拔敏捷,然而面色发青,眼带邪光。

  这个白衣少年走到一张高几上,打亮了火把,点上两支蜡烛。烛光照出此人的三角眼和钩曲鼻子。

  几上有两具木长匣,是竖立着的,白衣少年抽开两盒的盖板,从里面各取出一个木人和一盏骷髅头骨做成的灯。

  他分别将木人骨灯放置在烛前尺许处,退后数步,轻一摇头,头发披散下来,形态奇怪可怕。

  这时云散花已经利用外衣遮蔽两人身体。

  白衣少年掣出佩剑,手捏法印,脚踏九宫,疾快绕行了三圈。然后一抖剑,口中喝一声“疾”。

  但见两根蜡烛的光焰陡然变了颜色,青荧惨淡。这还不说,那火焰居然还会冒起老高,摇摇幌幌。

  白衣少年左手捏法印遥遥点去,但见烛上惨青光焰宛有灵性之物,一齐倒向骨灯上,把两盏骨灯引燃。

  骨灯上的火焰颜色又不相同,是一种昏沉的黄色。

  那白衣少年口中又喝一声“疾”,两烛应声而灭。他这才收起佩剑挽好头发,转身行出这石坛下的地下室。

  由于室内多了两盏黄灯,四周就明亮多了。

  杜希言首先走过去,但还未到达几前,已感到阵阵森冷之风,侵入肌肤。不问而知一定具有邪异的力量。

  他不觉鲁莽迫身过去,凝神一望,但见骨灯后面供着的两具木人,身上贴得有一张纸,写着蝇头小字。

  杜希言小心看时,其中一个木人身上写的是余小双姓名以及另用朱笔画弯弯曲曲的符录。

  另一具木人,便是凌九重了。

  云散花走过来,看了一阵,才道:“可惜李玉尘不在这儿,否则她一定懂得此中奥秘。”

  她再往前行去,似乎不曾感到有阴气侵体。

  杜希言晓得她是有至宝护体之故,当下也行上前去,仍然感到阴寒难当。他叫云散花回来,与她相拥而行,便没有这种感觉了。因此试出了丹凤针也可以庇护与她贴体而行之人。

  他们在几边查看时,两盏骷髅黄灯的火焰摇摆得非常厉害,随时有熄灭的可能。如果他们退开两步,就恢复如常。

  “可见得这又是丹凤针的关系。”杜希言想了一想,便低头用力吹灯。

  他的内力何等强劲,这一口气,弱一点的人可真受不了。然而劲风过处,灯焰往后倾飘,扯得老长,却不熄灭。

  云散花道:“真是怪事,我来试试看。”

  她振唇猛吹一下,灯焰也如刚才一般,倒而不灭。

  杜希言道:“恐怕要用丹凤针才行啦!”

  云散花道:“此灯既有邪法,一旦熄灭,妖人岂不是马上就知道了?”

  杜希言道:“待我看看情况再动手。”

  他移开数步,找到合适的石隙,仰头窥看,目光到处,但见凌九重眼皮欲垂,目下只是勉强撑开而已。

  他迅即移向另一道缝隙,但见余小双虽然也有瞌睡昏沉的表情,但比起凌九重,却要好些。

  由此可知那两盏髅骨灯与贴有符录的木人,对他们都发生影响,但表面柔弱的余小双,却比凌九重还坚强些。杜希言忖道。“这一定是古书中记载的魇胜之法,只要弄灭两灯,他们即可复元。但那么一来,敌人势必知道。”

  他敏捷地从各处石隙查看上面的情形,到了右方,突然一楞,招手示意云散花快点过来瞧看。

  原来在石坛的一隅,此刻多出了三个人。

  其中有两个相识之人,使他甚感意外,敢情就是一直使天下武林混乱不安的许公强和扈大娘。

  这对残恶年老的夫妻档,向邪教勾搭,原非奇事。

  奇是奇在白骨教向来不与武林人来往,因此,对于许氏夫妇的神通广大,委实不能不佩服。

  与许氏夫妇在一起的,是个中年道人,雪白的道袍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壳,正当胸前。

  他们正在交谈,但声音很小,全然听不见,云散花马上探囊取出一物,却是一个由三截两寸长竹子合起来的圆筒,一头贴石,另一头让杜希言的耳朵凑上,顿时把上面谈话的声音,尽行摄入耳中。

  只听许公强道:“章真人,这两名人犯有没有服用过药物?”

  被称为章真人的白衣道士应道:“没有,他们是受仙法禁制,只等眼皮一闭,双双睡熟,便是失去意志和理智之时了,这时要他们干什么都行。”许公强知时点点头,但旋即露出疑惑之色。

  章真人道:“许兄敢是不信么?”

  许公强道:“如若贵教仙法这般管用,那么只要制住握有权势的那些人,这天下岂不是尽归贵教所有了?”

  章真人道:“许兄伉俪是鬼王魏前辈的使者,关系特殊,是以不得不详为解释。这是由于此一‘奴役大法’施展之时,被一些条件所限制,例如心志坚毅,或是绝情无欲之人,就难以奏效,必须先予控制,直到现出弱点,方可施展。以这两人而论,皆属心志强,胆气壮之人,是以必须先削弱他们的胆气,这正是把他们禁制在地狱中的原故了。”他停顿一下,又道:“要知凡是世上略有成就之士,定有过人之处,因此,若欲施法于这些人身上,特别感到困难。”

  许公强恍然道:“原来如此。”

  扈大娘道:“此地真是比地狱还可怕,任何人在这儿关上几天,精神意志非崩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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