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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殿中寂然无声,都等待着沈雁飞醒来后如何答复。但等了片刻,沈雁飞仍然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那冰骨桃花散乃天下第一的刀伤圣药,似他这种内伤,虽然不能治好,但仍能使他立刻减轻伤势和消减痛苦,人也立时清醒。

  如今这一失效,凌霄便怀疑地瞧瞧杨婉贞,因为他可不知道通定真人昔年已将此方传给白衣女侠叶秀,由叶秀传与她妹子散花仙子叶清,杨婉贞则是散花仙女叶清的首徒。

  金长公却知悉这一段往事,霜眉斜竖,忖道:“冰骨桃花断无失效之理,难道这小子真的杀了本观道侣,因而诈作昏迷而想抵赖过去?”

  杨婉贞一则奇怪,二则脸上挂不住,又挑了一点,正要吹送人沈雁飞鼻孔中。金长公突伸拂尘拦住,道:“姑娘且慢,这等灵药不宜糟塌。”

  五阴手凌霄接嘴道:“这药会不会收藏过久,失去灵效?”这句问话,正是殿中许多道人的心声。

  金长公肃容道:“非也,此药一点不失灵效,依贫道看来,其中恐有蹊跷。”

  此言一出,沈雁飞立刻欠伸而起,流露出惊讶的样子,四下打量。

  金长公朗朗道:“冷云丹天下无双。”

  五阴手凌霄接嘴念道:“五阴手武林称霸……”

  尚未念完,沈雁飞因吸引住全殿目光,此时他忽然讶叫一声,举手指住殿顶。全殿的人都顺着上他手指之处望去。忽听砰砰砰大响三声,满殿冒起浓烟,白茫茫一片,咫尺不见人面。

  金长公、凌霄。玄光观主和杨婉贞四人齐齐叱喝连声,涌身分头飞出大殿。

  外面一片暗黑,凉风习习,并无夜行人影。五阴手凌霄厉声道:“金道兄,咱们又被那厮当面骗过。”

  不一会儿殿中浓烟稍稀,已不见了沈雁飞的人影。两排雁立的道人各各持剑作势。却没有移动半步。于是大家才知道说了半天的千面人,竟然就在眼前。

  大家又跃回殿中,金长公缓缓道:“那厮乔装之术,天下第一,的确见面也难辨真伪。咱们如今得把观中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验明真伪,然后再约定暗号,这才分头追捕,便万无一失了。”

  玄光观主现出难色,道:“本观道侣总数在三百人左右,另外加上别处来的道侣,不下三百四十人。本观之人尚好辨认,但外处来的道侣,便难盘出真伪。”

  凌霄眼睁睁让宿仇逃走,气得直吹胡子,杨婉贞忽然道:“那千面人虽说得到冰骨桃花解救,但药量甚少,故此他不敢运气纵跃,只能从地上逃走。咱们此刻立即搜观,相信尚可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五阴手凌霄应声叫好,玄光观主虽然明知困难甚多,但只好尽尽人事。当下约定一个暗号,便是先打招呼者竖举三指,对方立即竖两指回报。另外响钟传命所有本观道侣来北帝殿中聚集。

  钟声宏亮地响彻青城高处,殿中这时只走剩两名道侣,好安排听到钟声而来此殿的人。

  其余的人,都分头搜索全观。

  杨婉贞不好独搜,便持剑紧随着玄光观主,到处搜查。只见全观道侣,听到响亮的钟声,都纷纷向北帝殿走去。

  片刻间偌大一座道观,寂然无声。玄光观主悄悄对杨婉贞道:“那千面人机警非常,必定会改装为道侣,混在北帝殿中。”

  杨婉贞认真地点头道:“观主所猜极是,我们不如回去暗中监视在殿外。”

  这时已绕到后面,杨婉贞又道:“幸亏观主凡事持重,换了别人,怕不也把沈伯伯锁拿起来。”

  玄光观主听得飘飘然,便道:“那厮如混至北帝殿中,便不必着急,不如先到院子去,把此事始末大略告知沈老施主。”

  两人刚要步人院中,忽见生判官沈鉴大踏步出来。他一见玄光观主,连忙施了一礼,便想说话。玄光观主稽首作答,却先发言道:“沈施主想是听到钟声惊扰?”

  生判官沈鉴道:“不是。”他歇一下,瞧见两人都露出诧色,便又道:“在下非常惭愧,承蒙贵观容许庇栖,却反而使得贵观上下不安。”

  玄光观主疑惑的道:“施主此话怎说?贫道不懂。”

  生判官沈鉴毅然道:“劣子在贵观中闹出事情,在下可不能包庇于他,请两位施轻脚步,随在下进来。”

  玄光观主忙道:“施主想于什么?”

  杨境贞却紧张起来,道:“观主呀,那厮在里面呢!”

  生判官沈鉴面色一变,却没有说什么,面上露出悲壮的表情,当先走进院子。脚下陷得较重,口中故意大声道:“奇怪,这钟声真响嘛

  话声和步声把后面跟着的两人完全掩饰住。房中瞽目老人张中元正倒了一杯茶,给一个人喝,那人正是沈雁飞。

  玄光观主由正门抢先进去,松文古剑一摆,沉声道:“狡贼哪儿走。”

  沈雁飞一看是玄光观主,倏然跃起来,踢开后窗,便想逃跑。窗外一支利剑挟着劲烈剑风戮到,有人娇叱一声回去。沈雁飞果然听话地飘退数尺,后窗那人随即跳进来,原来是杨婉贞。

  这时沈雁飞面色苍白,显然曾妄真力而内伤加剧。玄光观主运功聚力,准备作致命的一击,但他为人沉稳,并不立刻发动,朗声道:“冷云丹天下无双。”杨婉贞会意接口道:“五阴手武林称霸。”

  他们对答了这两句话,可把那两个老头子闹糊涂了,全都为之一怔,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抬出别人的名头。

  沈雁飞勉力大声道:“沈雁飞宇内第一。”此言一出,不但沈鉴、张中元两人发怔,那玄光观主和杨婉贞也为之一愣,不知他答的可是当初约定的暗号,这真叫做弄巧反拙,杨婉贞冷笑道:“我一剑便可知是否真的沈雁飞。”说罢墓地一剑刺去,势狠招辣,沈雁飞一闪没闪开,显出受伤迟滞模样。

  杨婉贞在危急之中,运真力收住剑势,秀眉大皱,玄光观主挺剑上前,剑尖指到沈雁飞咽喉,正待问话。

  猛然一阵狂风,把房中灯烛吹熄。

  玄光观主忽觉有人跃近身旁,左手便使个擒使手法,谁知右手剑微微一震,蓦地斜荡开去。仓促间竟没丝毫办法挽救,眼见黑影一问而过,把沈雁飞扶起跃到窗边。

  一道火光从横门打到,杨境贞已从微弱的火光中,瞧见那救沈雁飞的人,正是当日同乘一船的吴小琴。想也来不及想,叫道:“吴小琴,你不能这样。”

  那人影脚尖一挑,把快要沾地的大折子挑起来。这个火折原来是生判官沈鉴露的一手,他到底曾任数省总捕头,在这个当儿,明知来人武功极高,但以他们这些人,居然给一个连穿什么颜色衣服的人救走沈雁飞也不知道,岂不笑话,只见吴小琴霍地伸手,把火折子接在手中。

  她环视室中一眼,冷然道:“你们是谁?他若不被我打伤,凭你们就能把他擒住么?”

  “我是他的父亲。”生判官沈鉴挺身出来,义正词严地道:“我可能当他罪有应得而死之后,也痛不欲生,寻个自尽。但天下万事,俱有一个理字,我不能教青城上元观的师父们不明不白地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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