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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但他忽然记起义兄冯征的话,同时鼻中嗅到一阵的阴凄寒的味道,不禁打个冷噤,想道:“在这鬼城似的地方,幽囚了十余年,实在难以忍受的啊……”

  于是他用手托起那人下巴,轻轻道:“父亲啊,是你儿子来了,你睁眼瞧瞧。”

  生判官沈鉴睁开眼睛,却毫无神气,而且立刻又闭上了,口中含糊地道:“好……好极了……你救……我出去……”

  沈雁飞心中一阵喜悦,因为他父亲到底没有哭泣,连呻吟也停止了。

  当下赶忙动手,先用肩头顶住他的上身,收回修罗扇,用十指抓紧他腿上的铁链,暗运内劲,猛然一绷,锵锵响声过处,那些铁链已经完全绷断。

  之后又如法绷断手臂间的铁链,然后把他抱起,手掌息处但觉他一身都剩下骨头,心中油然生出怜悯之情。

  但他又在黑暗中微笑起来,想道:“回家之后,妈会把你照顾得马上肥胖起来。”

  他赶快离开这阴寒霉潮之地,到了第二进,不觉停顿下来,想道:“我先把父亲弄出去,抑是顺便取大哥那包袱?”

  想了一下,记起早先要杀人而没杀得成的想法,便迈步人左边石室。

  只见石室中空空荡荡,除了一桌一椅,以及靠墙边一张木榻之外,别无他物。房中四处纤尘不染,清洁异常。

  沈雁飞先把父亲放在榻上,然后把桌上那个小包袱打开来,其中有两三件内衣裤,还有一些金银。

  此外便是一面竹牌和一个玉葫芦。

  “尝闻别人讲究,苗疆中有那蛊毒之术,养蛊的人家,都是清洁异常,大哥这一派也是清洁得很。”

  他一面想,一面拿起那面竹令符来看。

  这面竹令符不过三指宽,一掌长,但坠手之极,仿佛比精钢所制的还要沉重些。

  两面都刻有花纹,一面是各式各样的毒蛊,另一面却不知些什么图案,视之但觉烟云满眼,纹路纵横,竟不知刻些什么。

  他放下竹令符,拿起玉葫芦,细心一找,那个玉塞果然在顶端有个活动的小盖,用指甲挑起,往手心一倒,没出三粒白色的丹药,跟着一股臭味,弥漫全室。

  他闻了这股臭味,觉得有点头晕,便害怕会有毒,连忙咬破中指,迫了三满鲜血出来。那三拉丹药各吸了一滴鲜血,立刻变得血红如火,隐隐闪出火光。

  于是他屏住呼吸,拔开玉塞,那玉葫芦不过小儿拳头那么大,这时瓶塞一开,里面便传出低微的嘶声。

  他赶紧把那三拉丹药一齐倒人玉葫芦中,紧张地注视着一切动静。

  以他想来,这神蛛到底是奇毒之物,怎知它是否通灵听话?到底是只毒虫,可就不敢丝毫大意。

  片刻间,葫芦中嘶地一响,一点绿光跳将出来,落在桌上。

  沈雁飞大吃一惊,退开一步,定睛细瞧,只见那只神扶长相和普通蜘蛛并无不同,但遍体绿毛,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绿光。

  这只神蛛初出时,只和拇指那么大小,但一站稳桌上,使然已涨大数倍。

  沈雁飞发起愁来,想道:“糟糕,我忘了问大可如何收蛛之法,这怎生是好?它已进大得爬不进葫芦里了。”

  神蛛在桌上舞动脚爪,一似舒展筋骨的样子,但毫不移动,有点死气沉沉的样子。

  沈雁飞看了片刻,不觉皱皱眉头,想道:“假如它这么笨钝,随便找个孩子也能把它踏死,焉能追踪仇人于万里之外?”

  杨上传来沉重的鼻息声,他回头一看,敢情父亲已经睡熟了。

  他回过头来,眼光忽然掠过那个包袱,心中一动,赶快把包袱提起,放在丈许外的地上。

  那只神蛛嘶的一声,突然跳起大半丈高,然后脚爪齐伸,缓缓飘下。

  看它的样子,宛如失去自由太久的人,一旦解除所有的束缚,因而非常快乐地跳跃欢叫。

  沈雁飞走过去,乍着胆子伸出手,摊开手掌,那只神蛛其快如电,已跃在他掌心之中。

  他拿起玉葫芦,凑到掌边,神蛛嘶地一叫,用起脚爪,在他手掌中滚了几个筋斗,一似那些顽皮的孩子,玩耍得不愿返家的神气。但结果它却钻进去了,沈雁飞看它钻人葫芦时,才发觉它的身躯能够缩小。

  这时心中甚喜,把葫芦藏起,过去把包袱拿起来,又把父亲抱起,走出石室。

  他在第一进室内又停住脚步,腾出一只手,先把薄本板门弄开,然后拍出玉葫芦,轻轻一倒,神蛛跳出来,他不识怎样使唤这神蛛,便将包袱放在远处,跃回来后伸开手掌,神蛛便跳上他手心。

  他用力一送,那只神蛛便飘飘飞落室中的床上。沈雁飞凝目而视,只见那只神蛛忽然跳起半空,飘飘向那人身上飞落。

  沈雁飞忽然飞跃人去,其快无匹,伸掌托住那只神蛛,皱眉想道:“我本想着它放出蛛丝,弄在那些人的身上,等那些人回七星庄后,我再放出神蛛,把他们—一咬死。而我在离开这里之时,预先留下话说明几时叫他们暴毙,这样准教七星庄为之震骇,可是这神蛛不知我之意思,若果咬将下去,登时毒发身死,岂非违背我意?”

  于是决定回去问问义兄冯征再说。

  他先点了父亲的睡穴,然后抱起跃出洞去,到了树下,只见冯征正慢慢攀下来。沈雁飞直道:“大哥,看来你已恢复许多啦?”

  冯征摇摇那颗光秃秃的头颅,苦笑道:二弟你情深义重,为兄本不想告你实情,但想觉得还是说了妥当些,老实说,我只怕挨不到七天使全身糜烂而死。”

  沈雁飞听了,呆了老大一会儿,然后道:“不如我拼死背了兄长飞奔回岭南、,有个六七天昼夜不歇脚,大约可以赶到。”

  冯征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你的体质不似我,沾染了我身上大毒气,登时脚软手疲,还背得动我么?”“这样说来,难道兄长便万万没法可救么?”“唉,恐怕果真如此了。”

  沈雁飞一阵黯然,想道:“我沈雁飞真是倒霉。谁要对我好些,谁就得遭遇祸殃。”

  一时又想起吴小琴来,抑不住悲伤之情,居然掉下了几滴眼泪。

  冯征连连叹气,事实上他也不愿就此无声无息地死掉,可是事出无奈,他只好豪气地等待死神的光临。

  因此,他也没有话可以安慰沈雁飞。

  “啊,包裹你取来了?已检查里面的东西么?”

  沈雁飞点点头,他便释然地吁口气,道:“若果竹令符和神蛛都让范北江出去,那就更难治他了。这面竹令符可以助他制伏那只蝎母,不必多费手脚,那样不出一年,那厮又可出世为恶了。”

  “大哥赐给我的神蛛,我已饲过它丹药,但我不懂指挥之法,故此刚才想整治那些人,也没有法子。”当下便把刚才的心意说出来。

  冯征立刻把指挥之法教给他,又把那面竹令符交给他,道:“异日你有便时,可到岭南走一趟,凭这信物谕知我百毒门弟子关于我被害的经过,还有这些许金银,你带着用吧。”

  沈雁飞俊眼一瞪,问道:“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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