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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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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九怔了一下,咕嘟嘟喝了几口黄酒,才道:“我不想提到诸天教。” 江浮云道:“我可以帮你越过袁家石墙!但我想知道诸天教的事。” 卢九又怔一下,道:“你我弟兄不必讨价还价。你最好不要知道,最好躲避得远远。” 江浮云道:“除了周府之外,诸天教还有甚么秘密地方?” 卢九低下头,过一会才抬眼望他,道:“已没有重要地方,但你想知道甚么,我帮你查出来,你帮我翻过围墙。” 江浮云道:“一个女孩子名叫阿秀。她是本帮自己人。她被诸天教抓走,我要知道她的下落!” *** 傍晚,酒肆生意又渐渐繁忙。 江浮云仍然坐在墙角那张小桌边,同一张櫈子,同样姿势。而阿南和雨伞也仍然躲在桌底下! 故此卢九进来瞧他一眼,便问道:“你整个下午都坐在这儿?” 江浮云道:“出过去一阵,我已看过袁家的石墙,的确很高而又光滑,如果不是著名飞贼,又如果没有工具帮助,休想爬上墙头。” 卢九道:“忘掉袁家和高墙吧。” 江浮云默然望他,但眼光却锋利得可怕。 卢九躲开他的目光,低头道:“阿秀下落还未曾探听到。” 江浮云仍然用快刀似的眼光望他。 卢九又道:“我并不是因为未曾查出阿秀下落而打消了进入袁府的计划。只因为你是本帮弟兄,阿秀也是,所以我不能用这件事跟你交换,我其实应该做的!” 江浮云还是不做声,但眼光柔和得多了。他本来也想劝卢九打消偷窃袁府之念,因为卢九如果打听得到阿秀消息,他可以付给卢九丰厚酬劳。何况袁府即使没有护院所在,但阿南已用姿态告诉他墙内有不少极厉害的恶狗。所以就算卢九翻过高墙,也很难不被凶恶犬群发现,更难逃被撕碎的命运。 现在既然卢九很够义气,那就不必多说了,到时多付酬劳给他就是。 卢九神色轻松了不少,又道:“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打听到消息。至少我知道诸天教重要人物都离开绍兴,是不是都去了杭州还不敢确定。明儿早上就可以得到确实消息,甚至连阿秀下落我都可以知道。” 江浮云道:“你如果查得出来,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会很感激你也会报答你。” 本来以同帮弟兄的关系,卢九去打听消息应属义不容辞之事。但一来江浮云已离开神手帮十二年之久。二来当年江浮云与卢九同帮而不同派系,本来就互相倾轧互有心病。三来最重要的是“金钱”。卢九显然混得不好,一定急需金钱。而金钱力量有时比义气力量强大得多。 卢九道:“我离开杭州已有五年。我记得那时阿秀只是小女孩,也记得她是前人‘独眼龙’张顺的徒弟!” 江浮云说道:“你一定还记得一些事情?” 卢九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阿秀读过书?” 江浮云已经听过,却没有说,只道:“读过书又怎样?” 卢九道:“我们扒手儿这一行读书干甚么?等到嫁了人有人养她,读书又有何用?” 江浮云泛起苦笑,想起自己昔年也曾拚命找机会读书认字,那时他好羡慕能够在学塾读书的少年。只不知阿秀当年心情是不是像他一样? 卢九压低声音,道:“只有我知道为甚么。你也应该知道。” 江浮云的确大为惊讶,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难道读书认字这件事情里面也有文章? 他不置可否地嗯一声,眼光又忽然锋利得像快刀! 卢九道:“你当年也曾读书认字。那时你十六七岁,我觉得很奇怪,问过我的老头子,他告诉我说你很可能会得到本帮世代相传的拳经,所以你必须识字。但后来你忽然走了,这件事我也就忘记,直到阿秀读书我才又想起来。你现在急急找阿秀,是不是为了拳经?” 江浮云不觉又泛起苦笑。亟亟要拯救阿秀的心情怎能讲得明白?阿秀是女孩子又长得不错,所以落在任何人手中也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阿秀如果是名门闺秀,问题甚至比死更严重,但可惜阿秀出身扒手儿帮会,她就算被男人玩弄被男人蹂躏,也没有甚么了不起! 谁会知道阿秀很倔强很在乎这种事情?又谁会知道江浮云能了解她的心意? 卢九道:“我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过拳经的事。本帮知道有拳经以及知道张顺可能将拳经传给阿秀的人,恐怕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还有一个秘密恐怕连你也不知道?”卢九停歇片刻之后才道:“从前住在东浣纱溪路那个女孩子小玲,就是阿秀的姑姑。你还记得小玲么?我们大伙儿那时候都跟她很熟,你还记得她么?” 门外暮色渐渐在所有景物上加上朦胧轻纱外衣。但十多年前的回忆却反而由朦胧变得十分清晰。 ──那个可爱红润的女孩子,挽着一竹篮衣服,婀娜地走过满是垂柳的溪畔石路…… 江浮云轻叹一声,道:“我当然记得她。小玲现在怎样了?她住在那儿?” 卢九道:“她老早嫁了人生了孩子,好像还住在杭州。情况怎样我不知道,但大概不太好吧。” 暮色中忽然又有细细雨丝,宛如无数蛛网交织,笼罩捕捉着江南之春,但也笼罩捕捉着无尽哀愁! 哀愁就是哀愁,不是“逆境”。任何人可以凭借坚毅意志大施拳脚突破“逆境”,但对那柔柔绵绵的哀愁却毫无办法。 既然小玲已经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今生今世就只能说一声“再见”。绵绵无尽江南春雨,彷佛只适宜孤独踽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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