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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魏景元左掌右剑,施展出一路精奇招数,但见光芒如雨,裹住全身,左掌的太乙气功不时从剑光中发出。那四个老恶人虽是人人奋勇,却无法攻入。

  这时大厅中一片砰訇之声,桌椅横飞,敢情都是被他们的拳风掌力卷飞,连地上那十多个下人也被强劲的风力刮开老远。

  眨眼间已激战了十余招之多,四个老恶人攻势越发凌厉,原来那魏景元手中之剑,乃是神物利器,四名老恶人个个都有赤手攫刀夺剑之能,却不敢挨碰上这柄利剑。

  但数招之后,那双首人蛇毕相突然掣出从华山夺来的宝剑,只见精芒雷射,抵住了魏景元手中长剑的威力。

  另外三个老恶人这时可就有法子施展了,数招下来,魏景元已经岌岌可危。

  毕相手中剑势微缓,冷冷道:“若然你师父也在此地,我们非把他活活劈死,难解心头之恨,你今晚也休想逃得性命!”

  魏景元手中剑光暴射,又挽回一点劣势,口中朗声应道:“我说出来怕骇破你们的狗胆,家师迟早就会在此地现身!”

  双首人蛇毕相面色一变,倏然加强剑势,奋力进攻,口中大喝道:“兄弟们加点力气,杀死这小狗之后,即速上路。”

  四名老恶人一齐全力施为,他们个个都具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炼之功,何等厉害,顿时声势大振,魏景元身外剑圈渐缩渐细,复陷危殆之境。

  角落中那一堆下人个个浑身发抖,那个面色蜡黄的陈贵陡然起身,微一晃身,已落在战圈侧面。

  四个老恶人及魏景元都瞧见此人纵到,那长蛇阮伦长臂一伸,宛如灵蛇急颤,抛射而去。

  陈贵举掌切去,掌势极快,却没有风声。

  阮伦一身“灵蛇功”不畏刀剑,何畏区区一掌,自然不肯收势。但耳中却听到双首人蛇毕相急呼道:“阮老二小心,他可能就是韦千里……”但喝声未毕,阮伦手臂已被陈贵一掌切中,只听他大叫一声,手臂顿时软软垂下,已抬不起来。

  这阮伦更绝的是忽然回身就走,他两条长腿何等快速,一下子就跨到厅门。

  那陈贵方要追赶,却见另外三个老恶人也急急纵逃,他身形一动,已拦住冯八公。另外那魏景元也缠住耿九公,剑掌齐施,拚命迫攻。

  耿九公脱身不得,也施展全力抵御,两下拆了十七八招,蓦听冯八公惨叫一声,砰地跌向二丈以外,僵卧不动。

  耿九公心头一慌,同时也瞥见那面色蜡黄的陈贵已经站在旁边,虎视眈眈,更加震骇。

  魏景元为了师门令誉,奋不顾身,猛烈进击。但他功力尚未及对方深厚,是以又激战了二十余招,仍未得手。

  那边的陈贵举手一抹面,顿时变成美少年,长得与魏景元一模一样。

  耿九公时时分心注意,见到韦千里恢复本来面目,心中一震,却听魏景元长啸一声,身剑合一,化为一道精光耀眼的长虹,疾射而去。耿九公惨叫一声,肚腹洞开,鲜血直冒,跌倒在地上。

  魏景元收剑走过来,向韦千里一揖,道:“幸得韦大侠出手解围,感激难言……”他说着话时,双目直直望住韦千里。

  韦千里也凝目望住他,谦然道:“少侠武功高强,这些魔头们根本不是少侠对手,在下何功之有?”他接着又道:“令师风尘异人,当世奇士,在下心仪已久,只盼少侠引见。”

  魏景元道:“家师他老人家月前赴昆仑采药,至今未返,适才在下乃是借他老人家威名,镇吓这些老魔……”

  两人交谈数语,却因各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待,因此订下后约,先行别过。

  韦千里这次设计混入凶宅之内,那南极一老吉晨光及北五省总头狄雷等自然知道,原是商定而行,这回大功告成,吉狄二人自是欣慰之极。

  韦千里惦念毒龙潭之事,便要辞别。吉晨光道:“韦大侠如果想知道七步追魂董元任的消息,老朽可以奉告。还有就是狄老弟已经设法着人绘就祁连山地势图,山中各处通路,无不清清楚楚,那毒龙潭的所在,大概就在上面三处划上红圈之处。”

  韦千里想不到当真是得道多助,有了那图赶到祁连山去,决计不愁寻不到那老魔。此外,对于七步追魂董元任的消息,他自然想知道。

  吉晨光道:“老朽现在供职大内,此次出京,带有去十名大内高手随行。七步追魂董元任离开西安之际,恰恰被老朽赶上,当下派出十二名大内高手追蹑他的行踪。”他停了一下,接着道:“老朽虽然身在此间,但其实日日接到飞鸽传书及八百里驿马急报,是以韦大侠潜入凶宅之际,老朽便知悉董元任已离开开封,取道东南。据报他行色匆匆,而且一路上十分大意,似是心中有十分重大之事。不久,又知道他敢情是兼程赶到榆树庄老巢去,这等举措使老朽感到大惑不解,怎样也猜不出来。”

  他长长叹一口气,接着道:“老朽派出的人,均深悉董元任的厉害,是以当他入庄之后,都散在四周远远监视,隔了两日,尚不见他出来……”

  韦千里失声道:“这个人老奸巨滑,机智绝伦,难道业已被他逃走?”

  吉晨光道:“老朽当时也这么想,但不久续有飞报送到。这才晓得他们放胆进入榆树庄查探,竟发现全庄之人尽皆被杀,一望而知乃是董元任亲自下手,然后再发现在庄后一处山谷之内,有一具尸体,就是那天下黑道总盟主董元任……”

  原来当日董香梅把小阎罗曲士英杀死之后,就匆匆出门,离开了开封府。她向东南方奔去,晓行夜宿,一路上倒没有甚么变故发生。此刻,她的表面上十分平静,谁也看不出她曾经在短短的期间之内,经历了人生风暴狂涛。

  在她心中只有一片空白,尘世上重要的事情,如爱情、事业、家庭等,对她已经绝缘无份。她所经历的打击和不幸,一时已使她麻木,既不会哭,更不会笑。

  第三日早上,她买了一身男装换上,弃钗而弁。由于她江湖阅历极为丰富,加上一身武功,并非普通女子,是以举止之间,谁也看不出原来是个女人,只有矮细的身材却无法改变。

  走到下午,她忽然感到身体有点不适,但她也不在意,不过却提早投店休息。经过打坐调息之后,似乎好得多了,于是便和衣倒在床上睡觉。

  第二日早上,睁开眼睛,只见曙光映窗,外面已有客人走动之声。她忽然第一次泛起无限凄凉孤寂之感,觉得天地虽大,人海茫茫,但自己活在世上,却只有一个人,无依无靠。逝去的往事怆然难以忘怀,但未来的岁月却只有一片空白,她想着想着,不由得流下两行珠泪。

  触动了心事之后,便觉得好像已经没有气力再支持她行动,一切都是无聊空幻,又何必挣扎?

  客店的店伙看看日已晌午,店中客人已经走光,但这位客人却毫无动静,不由得嘀咕起来,先去拍拍房门,见没有声音,便从窗缝中偷偷窥看。却见那位长得俊秀如美女的年轻客人兀自躺在床上,面上泪痕斑斑。

  店伙看看这客人虽然还没有出事,但这般情形却不大妙,当下出去打个转,然后又回来拍门,大声问那客人要不要茶水。董香梅怒声把店伙斥退,然后又陷于沉思和无尽的悲哀中。

  又过了一夜,她竟发起烧来,浑身酸软无力,更几乎连起床解手也难以支持。

  她那里知道这是她遭受了极度的刺激,加上数日来旅途劳顿、风霜交侵,原先心力未懈之时,还可支持。及至她感触身世,被无尽的悲哀所淹没之后,可就支持不住,但觉浑身都不舒服。

  店伙老是想请她走路,以免病死在客店中,不特于店誉有关,同时还得惹上报官验尸,出钱买棺等等麻烦破财的后果。

  董香梅开始时并没有注意,直到数日之后,她的病恙竟无起色,仍然不能动身。那店伙当面直说,要她搬出此店。

  她起先觉得一阵昏眩,因为她想不到穷途末路,万念俱灰之际,还有这么一下打击。但过了一会,厉声道:“滚出去,大爷有钱住店,你敢赶客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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