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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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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青山連連搖頭擺手,表示反對之意。但張咸意志十分堅定,不理會他。 他吩咐蔣青山和呂聲兩人道:「我運功入定之後,你們不可離開此屋,外面有甚麼響動,不必理會。我運功之後,縱然有種種怪相,但只要不跌落床下,便不妨事。不過在我恢復知覺之前,你們不能觸碰到我的身體,切記,切記!」 呂聲極焦憂地道:「公子,你自信能夠安然闖過這一關麼?」 張咸忽然收斂起他平日那種冷漠無情的態度,微笑道:「你們跟隨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我不便矇騙你們,今晚這一關能不能闖過,實在沒有把握。假如我不幸身亡的話,你們隨便找個地方把我的屍身埋葬就行了,只是我沒有甚麼東西遺贈給你們,心中實感不安。」 獨臂野豺呂聲面色大變,道:「公子,你不能冒險行那自療大法。你的內傷,並非不治之症,只不過要多點時日罷了!小人等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公子遭遇大難……」說到這裏,他那猙獰可怖的面孔上,已掛著兩行熱淚,旁邊的蔣青山也咿唔連聲地直比手勢。 呂聲又道:「蔣青山的意思和小人一樣,假如公子你乃是碰上敵人而遭難,小人們還可和敵人拚個生死。但目下的處境,小人們無法出力,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公子在生死關頭上掙扎……」 張咸連連嘆息,這兩個手下的忠誠愛護,的確使他異常感動。他默想了一陣,突然堅決地道:「你們小心防衛,替我護法一晚。」 呂聲闊嘴一張,張咸厲聲道:「住口,你再擾亂我心神,等會兒我非死不可!」呂聲登時噤若寒蟬,退開幾步。 張咸透一口大氣,緩緩道:「明晨黎明之際,便是我施展自療大法功行完滿之時,如果過得此關,我的功力不但完全恢復舊觀,相信還能精進不少。」 他慢慢閉上眼睛,盤好雙膝,雙腳腳板心向天,雙掌反過來平放膝上,掌心也向著上面。這兩腳雙掌及頭頂向著上空,稱為「五心朝天」。架式擺好,便開始調息運氣,摒除胸中一切雜念。不久工夫,身外一切事物都不聞不見。 蔣青山把銀劍銀盾取出來,呂聲也把狼牙棒取在手中,兩人分立在木床的兩頭,面對面地屹立不動。這樣既可瞧見張咸運功的情形,又可以監視著門口和後窗。 張咸的面色十分正常,呼吸也十分均勻,這正是凝神入定後的象徵。 過了大半個時辰,張咸頭額上漸漸冒出汗珠,呼吸也變得十分沉重。 蔣呂兩人屏聲靜氣,四道目光都凝集在無情公子張咸面上。 只見他的面色越來越壞,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呼吸不但沉重,而且忽長忽短,極不均勻。 蔣青山面上現出焦灼的神色,呂聲知道他天賦甚高,幾乎完全識得公子所學到的各派武功,故此見他神情不對,不由得也跟著焦急起來。 眼看張咸面色越來越青,呼吸粗滯,似乎不能暢通,時時窒息一陣,才繼續吸氣。呂聲急得一頭大汗,汗水都沿著面頰流下來。 張咸忽然痛苦地悶哼了一聲,突然彈起數尺高,落下來發出「蓬」的一聲,卻已變成仰天僵臥的姿勢。 呂聲喉嚨中咆哮一聲,張口咬住狼牙棒,騰出那隻獨臂疾然去拉張咸。驀地一股勁風潛力劈面擊來,登時把他震開六七步遠。 呂聲但覺頭暈眼花,耳中嗡嗡作響,定一定神,睜眼看去,只見蔣青山已繞到這邊床頭,隔住他和張咸中間,眼光中含著責怪的意味凝瞧著他。 他發覺狼牙棒也掉在地上,便過去拾起來,但一彎腰,便感到一陣頭暈,竟跌倒地上。蔣青山過來把他扶起,靠著牆壁坐好,然後又退到床前。 張咸僵臥了一會,忽又彈起三四尺高,落在床上之時,竟又變回盤膝而坐,五心朝天的姿勢。 靜夜中忽然傳來人語之聲,獨臂野豺呂聲本來昏昏迷迷,此時突然一震,睜目傾聽。只聽有人道:「那邊有燭光,可要過去瞧瞧?」語聲不高,但含氣斂勁,分明是武功不俗之輩。 語聲只有這一句,便毫無聲息眨眼間一陣勁風撲入屋來,燭光搖搖,屋門陡然出現一個十分高大的怪人。 獨臂野豺呂聲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眨眨眼睛,只見那個突然出現的人竟踏入門內,燭光之下,但見此人頭髮蓬亂,滿面灰白的鬍子,身量十分高大,身披一襲青袍,猛一看時,當真形狀極怪。 這個怪人踏入門內之後,陡然止步,雙目發出銳利的光芒,宛如兩道冷電,落在床上的張咸身上。 大門口跟著又出現一人,卻是個背插長劍的中年道士,舉止矯健有力,雙目有神。 呂聲來回望了兩次,這才發現已入門內的怪人,也是個老道士,身上披著一件青色道袍,但因頭上的髻綰得不好,蓬蓬鬆鬆,加以滿面灰鬍,乍看還真看不出是個玄門老道。 他手中提著一根鴨卵粗的鐵棍,腰間插住一截金色的管子,背上還斜掛著一柄長劍,神色粗豪兇猛,沒有一絲一毫出家人那種沖虛謙退的味道。 蔣青山攔在床前,左盾右劍,全神戒備著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 呂聲也忘了一切,挺身起來,狼牙棒橫持手中,走上去和蔣青山並排一站,擋住那形狀怪異的老道人。 那高大的老道人目光一閃,掃過這兩個護法之人的面上,見他們一個面色鐵青,一個卻滿頭大汗,登時長笑一聲,大步向床邊走來。 這個怪老道形相兇猛,氣派又大,毫無顧忌地大步走來,把個一生兇橫的獨臂野豺呂聲弄得大大一愣。地啞星君蔣青山唸唸不忘主人,這刻因對方長笑之聲甚為震耳,禁不住回頭一瞥。 怪老道就在他們一個發愣,一個回頭之時,突然快逾閃電,從兩人身側掠過,倏然一掌,向無情公子張咸的天靈蓋擊去。 獨臂野豺呂聲回頭一看,只急得大吼一聲,舉起狼牙棒。 那怪老道的手掌粗大寬厚,直向張咸頭上拍去。出手時快如閃電,但到了離張咸天蓋靈不及兩寸之時,忽然煞住兇猛的去勢。可是掌風已把張咸的衣服刮得飄拂不定。 蔣青山出手之快,遠在呂聲之上,但見他左盾右劍,一塊兒向那怪老道身上撞去。 怪老道雙目注定在張咸身上,左手鐵棍驀然向身後一掄。這一棍掄掃得恰到好處,蔣青山除了用劍封架之外,別無他法。 雙方動作都疾如閃電,鐵棍起處,已擊在蔣青山劍盾之上,發出震耳的一聲大響,蔣青山身形一歪,竟被那怪老道一棍掃開丈二三之遠。 呂聲的狼牙棒剛剛舉起,只見一道劍光橫空飛到,擊在棒上。這一劍內力沉雄無比,呂聲迫不得已一個大旋身,狼牙棒倒掄出去,這才卸掉對方一劍之力。 這一劍原來是那中年道士出的手,那道士面上含著笑容,十分鎮靜,一劍得手迫開呂聲之後,他自己卻落在呂聲和張咸木床之間,橫劍待敵,並不出手逼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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