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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何發立刻道:「這七星阱乃是七個毒水阱,分別設在這七道門戶後面,每一個毒水阱彼此都隔開,各以一顆由長白山天雷宮得來的紫水晶嵌在牆上,透出光線。聽說這些紫水晶,乃是天地罕見的寶物,能夠迷惑敵人眼神,因而自陷毒水阱中……詳情究竟如何,小的確實未曾試過,不知怎樣會迷惑眼神。金大俠你老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吧……」

  金瑞心中叫聲僥倖,敢情此地有這等玄妙不過的機關。當下道:「我且問你,除了七星阱以外,此屋便沒有其他埋伏麼?」

  何發連連搖頭,又跪下去。金瑞暗怪這個玄陰教分堂堂主的心腹手下,何以這等膿包?疑心一動,故意仰首向天,詐作思索。

  那何發不但跪下,還叩起頭來。金瑞在心中冷笑一聲,十分看不起這人。

  忽然發覺有異,迅速低頭一瞥,只見何發已藉著下跪叩頭的動作,向橫移開兩三尺,又就勢向旁邊滾去。到金瑞發覺時,他已滾開四五尺遠。金瑞施展出內家大騰挪身法,驀地移形換位,閃到那廝身邊。

  何發身軀忽然向地下沉落去,金瑞怒道:「鼠輩敢爾!」喝聲中一腳向他身上踏下去,雖然沒有用上全力,但那何發已慘叫一聲,似是負傷不輕,身軀直向地底急墜,晃眼已失蹤跡。

  金瑞見那處地上敢情是個精巧的翻板機關,人一墜下,便自動閉上。心知那何發吃自己踩了一腳,多半已活不成,便轉目去瞧那七扇門戶。

  他躍到第一道門戶,卻不立刻推門入內,自個兒極快地忖道:「何發說過長白山特產紫水晶能夠迷惑敵人眼神。所說雖怪,卻不可不信。想那史思溫乃是一代劍俠嫡傳弟子,功力深厚,也失陷在內,可想而知何發並非虛言恫嚇……」

  屋中十分靜寂,因此可知牆壁門戶都隔得十分嚴密,內外不通聲息。

  金瑞用右手長劍點在門上,輕輕一推,那道厚厚的木門根本沒有下鍵,因此應劍而開。木門上有彈簧,是以他不能收劍,否則木門便自動關閉。

  木門開後,毫無異動,目光到處,只見左面牆上,開著一扇門戶,門上嵌著一盞燈,光線甚暗,不過卻足可以照清楚這間長約十尺,寬約六七尺的房間中的一切。地上乃是地板,光光滑滑,毫無半點可疑之處。

  金瑞覺得奇怪起來,四顧又不見紫水晶在何處,心想要不是牆上這盞燈便是紫水晶的話,那就是此房並非七星阱中的一阱。他想進去瞧一下,順便查究那盞小燈。但心念一動,認為當務之急,應該先找尋史思溫下落,等救出他之後,才慢慢查究不遲。

  心念一決,立地收劍縱到第二道門口以劍推門一瞧,只見此房大小如一,也是有一盞燈嵌在牆上,燈下有道門戶,不過這道門戶卻開在對面的牆上。

  有一點最使他感覺不解的,便是隔壁的第一間房中,在左邊開了一道門戶,因此應該即是在此房的右邊牆壁上,有一道門戶才對。可是在牆上卻空空如也,竟不解是何緣故。他幾乎要進去查個明白,瞧瞧燈下的門戶是否假的?還有那塊紫水晶可是嵌在燈內?不過這個念頭一下子便消失了,他收劍又躍向第三道門戶。

  這第三間房仍然像前兩間一模一樣,房中門戶開在對面偏右的牆角邊。

  第四間房也僅僅是房內門戶地位不同而已。他覺得反正滿腹疑團,不妨一齊悶住,等找到史思溫再說。

  到了第五間房門時,用劍推門一看,卻使他幾乎要大叫出聲。原來在對面的牆上,一個人貼牆而立。可是此人站得奇怪,乃是背貼壁上,雙腳離地尚有四五尺。那盞小燈嵌在右面牆上,燈下照舊開有一道門戶。那人道士裝束,一望便知正是他所要搜尋的史思溫。

  金瑞為之大喜,輕輕叫道:「玉亭觀主……你沒事麼?」

  史思溫本是閉目而立,聞聲立刻睜眼,道:「是金施主麼?貧道甚感慚愧,竟然失陷於此……」

  金瑞聽他的聲音傳來,似乎相距較遠。前面已經提過,這些房間全部是十尺左右之長,七八尺寬。每間房都是一樣,由門口望進去是七八尺寬,兩頭長約十尺。

  可是史思溫的聲音傳來,似乎不止在七八尺那麼遠,恐怕有十尺以上之遠。

  金瑞詫問道:「你何故貼在牆上凌空而立?能夠躍過來嗎?」

  史思溫道:「這裏十分古怪,請問金施主現在估量貧道相距多遠?」

  金瑞見他不即答自己的問題,料來其中必有緣故,當下應道:「大約有七八尺遠……」

  「這就不對了,貧道來回躍過兩次,估計最少也在十尺以上。」

  「不錯,我也有這種感覺,因為聽的聲音,卻似乎不止七八尺遠……」

  「那麼現在貧道出來,但請施主小心,這裏頭的埋伏太奇怪了,往往出人意外。」

  金瑞道:「不妨,你快點出來,陰陽童子龔勝和毒翁方克馬上要進屋來了……」話猶未畢,倏然火光大起,照得整座屋子都大放光明。

  金瑞回眸一瞥,只見那分堂總巡查殷告雙手各持一支粗大的火炬,火光熊熊。旁邊的毒翁方克,手中火摺尚未吹滅,看出是剛剛把火炬點燃的樣子。在毒翁方克前面,站著那形如童子的老魔頭龔勝,手中持著那柄馳名武林的陰陽扇,凝目同瞧著他。

  金瑞最不明白的是對方何故不乘機偷襲?反而點燃火炬,使得全屋光亮,教他和史思溫驚覺?

  但還有一件令他更不明白的便是火光起後,史思溫尚未躍出來。

  這些疑問一連串地閃過他心頭,但他卻無法細加忖思,只因陰陽童子龔勝已一步一步向他逼來,不過卻不開口說話。

  金瑞覺得太過古怪,不由得有點毛髮悚然。越是這等沉默的形勢,越是令人戒懼。

  這時他已無法回頭去看史思溫何故不躍出來,但也不肯立刻收劍護身,以免那道木門自動關閉,史思溫因而無法出來。同時木門一旦閉上,史思溫便瞧不見外面形勢,更加無法應變。眼見那老魔頭陰陽童子龔勝面含冷笑,一步一步迫近來,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決不能在敵人面前叫史思溫趕緊逃出來。但又不能回頭去看史思溫為何不動的緣故,心中只好希望史思溫乃是故意按兵不動,等到對方迫到可以出手攻擊自己的範圍之內,才突然飛縱出來。

  這時在對面的毒翁方克眼中,形勢似十分緊張。目光如從那扇打開的木門射進來,房中一片眩目光華,只有萬道彩光,千重霞影,根本就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並不是毒翁方克眼花,在那持炬高照的總巡查殷告眼中,那個房間也是這等模樣,彩光霞影,眩目生輝,看不見別的東西。

  原來這正是那顆紫水晶的奇處,這顆紫水晶在強光之下,能使十尺方圓之內,彩光奪目,雲蒸霞蔚,看不出任何事物。假如在微弱光線之下,例如房內的小油燈,燃光透過那顆紫水晶,則可以令人視線發生錯覺,以近為遠,以遠為近。在這種情形之下,更可以利用陰影的強弱,令人發生錯覺而以為是某種物件。譬如每間房中,油燈之下例必有道門戶,其實不是門戶,只是牆上因燈台留下的影子,便使人誤以為是一道門戶。

  史思溫便吃過這種大虧,他入房之後,走了一步,第二步便踏個空。說是「踏空」還是形容得不對,因為與踏在實地上時比較也不過相差不過三四分而已。可是在史思溫這等內家高手的敏銳感覺中,已宛如常人無意中一腳踏在大窟窿中那種踏空吃驚的心情相彷彿。

  史思溫吃一驚之後,硬生生暫時定住身形,低頭看時,地上毫無可疑。但因他身形已向前傾去,這一下也不過是暫時停上一停,電急瞥探地上一眼而已,終究身形已向前傾去,那隻腳如不踏下去,就只有斜向前面縱去的一個辦法。

  百忙中史思溫閃電也似地取出長劍,往地上一點,劍尖到處,碰到的竟然是水。他不能再停留,提氣一縱,身形直飛向對面七八遠的牆上。這一下前縱之勢,不敢過猛,只是估量好距離,恰恰到達便行,留下餘力,以便應付牆上的消息埋伏,或是必要之時,借一點力便退回去。

  那知到了五尺時,挺劍向牆上一點。連同劍的長度已一共有八尺,劍尖應該點在牆上,卻點個空。好個史思溫在吃驚中依然不曾自亂心神,再提一口氣向前一颺,身隨劍走。「嚓」地微響,劍尖已點在牆上。牆壁完全是用石頭築成,因此極為堅硬。

  史思溫真力流到劍尖,健腕一送,劍尖已插入石中兩寸許深。

  他的身形暫時掛在劍上,心想從門口縱到牆邊,最少也有十尺以上,但剛才卻看著只有七八尺,寧不可怪?

  回頭一瞥,不由得為之愕然,敢情此時重新估計遠近,仍然只有七八尺光景。出去的門已經自動關閉,他記得在門邊有一步長的地方是實地,想了一下,便鬆開五指,掌心輕輕一按劍柄,人已退飛向門邊。

  他這一下已有準備,果然過了八尺,仍然未碰上木門,一直到十尺左右,他才落向地上,恰好是站在木門前一步之內。

  這道理一時無法想得通,他並不深究下去,只見門上有個把手,便伸出鐵掌,五指箕張,相隔尚有半尺,虛虛一抓一拉。那門上把手響一下,卻是彈簧轉動那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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