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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朱玲向清音大师道:“这凶手多半是个疯子,否则以他剑上功力,就算跟谁过不去,也大可以堂堂正正现身出来。”

  清音大师悲痛地叹口气,举步向禅房走去,朱玲紧随身侧,又道:“目前武林之中,使剑的大概只有轩中,猿长老和碧螺岛主于叔初等几人有此功力。轩中和猿长老自然不会是凶手,就算碧螺岛主于叔初为人古怪骄傲,行事不近人情,但他也不会加害几个不懂武功的佛门弟子。论到其余的有名剑派如峨嵋武当等,大概除了他们的掌门人亲自出手,才勉强可以这等取人性命之外,别的高手剑上造诣最多也不过和我差不多,虽然能发出剑气取人性命,但留下的痕迹决不会只有一丝红痕。”

  清音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为师请出三年前封存的白龙令符,那凶手除非没有机会碰上,若然撞在为师手中,为师决心不惜大开杀戒,为世人除去此害。”

  这时玄阴教四人及宫张两人,已分头出庵搜索敌踪。玄阴教的四人均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道,大家心中有数,明知这个敌人不好斗,因此商议好四人作三路,在划定的范围内细加搜索。银髯叟卫浩则不负搜索之责,专门在此划定范围内忽来忽往,准备呼应驰援。

  他们略一相度地势,发觉这菩提庵南面不远便是山岭丛林地带,最便于藏匿形迹。假定那凶手在本庵附近逗留的话,多半要藏身在那一面。

  于是他们划下十里方圆的地区,由铁臂熊罗历,火判官秦昆山及王珪三人先包抄到划定区域的边缘上,然后逐步向中心收缩。

  银髯叟卫浩等那三人出发之后,遥见宫张两人分向西北两方奔去,暗忖:“这两人不知天高地厚,轻举妄动,居然把实力分散,万一碰上那凶手,以一敌一的话,必吃点苦头无疑。”

  他等了一阵,便按照计划向既定区域的边线疾奔而去,一路尽力设法隐藏身形。不久工夫,已走了一匝,并且与罗历等三人都联络过,知道未有甚么发现。

  第二次所走的圈子可要小得多了,首先与铁臂熊罗历交换过暗号,继而和王珪联络上。再兜回来时,忽然火判官秦昆山发出一声长啸,忙忙寻声赶去。可是那啸声已经停歇,夜深风大,四下黑影幢幢,一时竟找不到秦昆山在甚么地方。

  银髯叟卫浩久历风浪,这刻虽知火判官秦昆山多半碰上敌人,但仍不忙乱。先停步宁神调息,运起千里视听之术,过了一阵,果然发觉在右侧的山坡那边,隐隐有异响随风传来。

  他左手掣出旱烟袋,右手摘了一把树叶,立时腾身而起,径向山坡那边悄悄纵去。这位老魔头身法之快,疾如闪电,转眼间已绕将过去。月光到处,只见一道白光宛如龙蛇飞舞般圈住火判官秦昆山在其中。

  那道白光一望而知乃是剑光,使剑之人居然已达到身剑合一的境地,是以一时看不出他的身材面貌。

  银髯叟卫浩这时才明白秦昆山啸声突停之故,敢情因对手太强,无暇分心求援,方自一凛,疾扑过去时,那道剑光突然飞开老远,秦昆山却倒在草地上。

  银髯叟卫浩振吭大呼道:“凶手休走!”

  那道剑光乍落又起,带着轻啸之声,蓦地已投入不远处的树林中。

  以银髯叟卫浩那等眼力,这刻仍瞧不清那使剑之人的面貌,只知是个身量中等的男人。

  卫浩心念一转,想到日后此事传扬出去江湖,说是玄阴教副教主银髯叟卫浩眼见手下香主秦昆山栽倒于敌人剑下,但连对头的样子也没看见,自己这张老脸真不知往甚么地方放好。再说教主鬼母得悉此事之后,极可能觉得他能力太差,不但重罚临头,说不定连副教主之位也会因而失去。

  正因事关重要,所以连银髯叟卫浩这等精打细算,从来不肯轻举妄动之人,这刻已顾不得本身安危,也不管林内还有没有埋伏帮手,厉啸一声,横空追扑而去。

  那片树林高大绵密,身入其中,光线渐觉暗淡,令人感到四下浮荡着阴森肃杀的气氛。

  银髯叟卫浩耳目并用,灵巧如狸猫,眨眼已深入林内。这时四周围一片漆黑,就算追上对头,面对面而立,大约也瞧不清彼此的面貌。

  他突然停住前进的身形,宁神静息,仰头用鼻子向空中嗅吸一阵。

  在他周围虽然寂静无声,但他却嗅到一阵淡淡的人体的气味。对方一定也看不见他的动静,所以停下来用心查听。这本是银髯叟卫浩反客为主的好机会。可是他一定下心神,查出对头就在左侧不远处之后,忽然想到对方剑上功力这等厉害,以火判官秦昆山的一对判官笔,尚且走不上多少招便败倒地上,可见此人的武功最少也和自己不相上下。若以常理推断,此人武功练到这等地步,年纪总不在自己之下,也可以断定是个阅历丰富之人。假如他也同样在气味中发现了自己而故布疑阵,等自己迫近去方始忽然发难岂不大糟特糟。

  他略一盘算,终觉不宜冒险,当下悄悄转到一株大树后面,突然发话道:“尊驾武功不凡,既敢下毒手行凶伤人,为何又藏头缩尾,不敢现身决一死战?”

  果然左侧树后传来一声冷笑,但隔了一阵,那人仍不说话。

  银髯叟卫浩发话之后,立即跃到另一株树后,以免被人家猝加暗算。这时等来等去还不见对方回答,便要开口说话,蓦地发觉对方身上的气味竟然就在左边数尺之外传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右手扬处,那蓬树叶电掣射出。

  他把那蓬树叶用摘叶飞花的手法发出之际,这才突然明白对方要是无意之中逼到近处,他无疑的也是发出冷笑之后,生怕人家绕袭,故此即速离开原来位置。不过事有凑巧,两人都向同一方向移动,故此这一下便凑得极近。

  道理想通时,数尺以外已传来一声冷哼,跟着劲风飘然一响,银髯叟卫浩身前的大树已被甚么东西击中,并且全部击入树身。

  银髯叟卫浩不须查看,已知乃是对方将自己发出的树叶挡回来,击中了大树树身。当下不由得为对方这等功力而微微一凛,疾然斜闪开去。漆黑中但觉对面也是风声飒然,相距甚近。原来那人也移开原位,这一来正好碰上。

  银髯叟卫浩右掌扫出去,掌力如山,劲烈异常。左手那根旱烟管却疾如电光石火戳向对方中盘。这一招贼滑凶毒兼而有之,已是银髯叟卫浩毕生功力所聚的得意八招之一。

  他出手固然够好,但对方也丝毫不比他慢,只见白光陡然如灵蛇乱掣,刚一出现,便化为十数点暗白寒芒,迎面急洒而来。

  银髯叟卫浩万万想不到对方一出手,也是这等有死无生的毒辣招数,而剑上功力之深,也是平生罕见。这一瞬间他已深知假如不即速撤回招数,急谋闪避的话,就算自己旱烟袋可以点中敌人,可是自家咽喉胸口等处也得连中数剑而尸横就地。

  就在双方招数刚一接触之际,陡然间两下都一齐错闪开去。敢情暗中那人也感到不值得换命,是以撤回剑招。

  两人这一错开,相距已在两丈以外,漆黑之中,谁也瞧不见谁。

  银髯叟卫浩自从出道以来,除了曾败在石轩中剑下以外,从来未碰过这种凶狠硬敌。须知像他们这等顶尖高手,只要接上一招半式,便可测知对方为人性情与及武功造诣。适才对方的一招,已充分表现出此人冷酷狠毒。而目下银髯叟卫浩已挣到玄阴教副教主的地位,权隆势重,比之昔年在大内出任供奉之职,更为崇高。因此,可以说得上“功成名就”四字,大凡一个人到了这等地步,便会爱惜羽毛,等闲不愿打没有把握之仗。故此银髯叟卫浩试出对方武功绝强而又为人狠毒之后,心中不知不觉已萌生怯意。

  那人突然又嘿嘿冷笑两声,卫浩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暗想今晚就算没有擒住此人,但好歹也得查知他的来历,退一步说,纵然问不出来历姓名,也得弄到一点线索,以后方可着手侦查。

  当下也冷哂一声,道:“本座银髯叟卫浩,如今效力于玄阴教内。阁下敢不敢报出姓名?”

  四周围寂静无声,生似那人已经远扬。银髯叟卫浩厉声道:“你连一句话也不敢说,难道只会冷笑?以本座看来,大概江湖上下五门小贼的骨头也比你硬得多。”

  这些话委实太难听了,银髯叟卫浩口气虽然凶厉,但口角却含着微笑,心想对方必定出口反骂不可,目下就怕他不开口,只要说话,那怕是破口大骂,总能套出一点线索。

  那知等了一阵,四下毫无声息,真像是那人业已离开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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