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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等玄钹道人赶来之后,玄镜道人道:“适才我以地听之术,听出正北方离此地大约五里之处,传来动手搏斗兵刃交击的声音。我们这就过去瞧瞧,但有一点师弟必须记住,便是能够置身事外的话,最好不要多事。假使正是我们想找寻的人,能够在暗中跟踪更妙。”

  玄钹道人唯唯以应,两人便一同向北方奔去。走出两三里路,远远便见到前面一片树林中,露出红墙绿瓦。

  玄镜道人边走边道:“搏斗之声是从那寺庙中传来无疑,师弟你缓走一步,等我绕到那面,方可同时逼近……”

  玄钹道:“大师兄放心,我缓一缓等你便是。”

  玄镜道人脚尖一加力,身形凌空纵去,又急又快,转眼间已抢先老远,绕个大圈,从另一方入林。

  玄钹道人缓缓走近那片树林,人到近处,反而瞧不见那座寺庙。这时他已审度出此寺正门向着西方,他一直进林的话,便在此寺左侧。

  入林内侧耳一听,恰好传来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竟是两个均用重兵器之人,硬碰碰架,是以发出打铁般的连串响声。从这兵刃交击声中,却可听出动手搏斗的人,都是武林高手,两件兵刃,俱是上好精钢打制,故此声音异常沉劲坚实,同时快速之极。

  这位老道人悄悄掩到寺侧红墙之外,目光一扫,但见寺墙倾圮古旧,显然年代已久,心想那两个动手搏斗的武林人拣了这一处荒寺,正是最佳的拚命场地。

  当下提气跃入寺内,却是在一座偏院之内,触目但见墙蚀瓦残,一片荒凉之象。蓬蒿满院蛛网尘封。想必久已无人到此院中打扫走动。

  他仰天叹息一声,心想佛道两家虽然有别,但其中不无相通之处。从这所荒寺的景象,也可以联想到一些规模不小的道观,时常会发现同样的情形。想当初营造寺观的古德往圣,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可是时改岁选,物换星移,最后往往荒废下来,人迹不至。由此可见人世上的兴废盛衰,虽在佛道门中,亦在所不免。

  他感叹数声,便举步向院门走去,门外是道长廊,尽头处是座偏殿。

  那动手搏斗之声,就在偏殿那边传来。玄钹游目一顾,正要窜上屋顶,潜跃过去。忽听身后有人轻咳一声,清晰得如在耳边咳嗽似的,玄钹道人大吃一惊,但仍然保持镇静,缓缓回头一望,院内却寂然无人。

  他立刻转身回到院中,四顾一眼,便向院内朝西的一排房间走去。

  这排房子一共三间,他走上台阶,忽见当中房门内飘出一张雪白笺纸,正好落在他身前。笺上字迹隐隐,可是因为反转覆在地上,因此看不出写些甚么字。

  玄钹道人心中冷冷一笑,忖道:“是甚么人故弄狡狯,妄想戏弄我老人家,哼,我先瞧瞧房内那厮的真面目再说……”

  当下微一弯腰,生似要俯身去捡那张白纸,但人形一闪,他已移到房门。

  举目瞧时,只见房内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面上笼着轻纱,虽然瞧不真切她的神情,但仍可看出是个极美的女郎。

  这个白衣女就站在房门内不及五尺之处,玉手中捧着一个径尺大的香炉,通体金光灿然,似是纯金所铸,但没有半缕烟气冒升出来。

  玄钹道人见是女子,为之一怔,登时转念想到这个女子面部既然蒙着轻纱,定是不想见人之意,那么丢出一张白笺,也许正是同样的意思,那张笺上不知写些甚么?但无疑是她一定有甚么事要告诉自己。

  仅此念头一转,便已稽首行礼,疾然又退回台阶边,俯身去拾那白笺。

  房门内忽然激射出一条白烟,到他身外五尺左右,便自散开。

  玄钹道人可没瞧见,拾起白笺一看,只见笺上写道:“如欲寻回失踪之人,谨记端午午时赴瑶台之约”。下面署名是“琼瑶公主”四个字。

  玄钹道人年纪已达七旬,见闻渊博,天下名山大川,无不知悉。但“瑶台”一地,却从未听过,同时也不知“琼瑶公主”是甚么人。当下微微一怔,心想字迹草劣,这位琼瑶公主不见得有甚么来头。

  忽然觉得异香满鼻,浓郁之极,熏得他脑际微晕,连忙闭住呼吸。举步向房门走去,想问问那白衣女郎几句话。

  走到门边,那个白衣女姗姗出来,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掌。

  玄钹道人蓦然一阵迷惘,把手中白笺交还给她。

  白衣女道:“你立刻返回峨嵋,告诉太清真人,端午节瑶台之约,准在午时开始。这个约会所邀约的尽是正邪各派掌门或武林中雄霸一时的顶尖高手,连同各人带去的门人弟子,将不会超过百人,故此称为‘百人大会’。峨嵋掌门如不亲去,不管派甚么人,午时一到,便是在天下英雄高人之前,把那个人质杀死!晤,你记得我的话么?”

  她的声音冰冷异常,恍惚从千丈玄冰之内透出来似的。

  玄钹道人茫然道:“贫道记得。”

  “那就回去吧。”

  玄钹道人毫不迟疑,回身便走。

  且说玄镜道人绕到古寺的另一边,跃入寺墙之内,却也是荒凉院子,但院中却站着一人。那人却是个女子,一身雪白衣裳,背面而立,身材极是婀娜动人。

  玄镜道人微微一怔,心想在这荒寺之中,怎会有女人出现?他不禁踌躇一下,之后缓步向角门走去。

  那个白衣女子动也不动,等他走到门口,忽然道:“好大胆的道人,见到本公主还不过来叩见,莫非仗着峨嵋派的虚名?”

  她冷冷数语,却把个玄镜道人听得火冒心头。但他身为未来一派掌门,不肯随便反辱对方。强抑心头之火,徐徐道:“敝派纵或是有点虚名,可是从不敢仗恃,更不懂人间礼数,不知姑娘是何方公主?”

  那白衣女转过身来,面上笼着一层轻纱,但这层轻纱只能遮掩住她的神情,眉眼嘴鼻仍可见到,甚为美丽。

  她定睛注视老道人一会儿,然后微微颔首,道:“你已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还是童身,功力也极为深厚,算是难得……”这几句话本来是赞美之词,但她用那等冰冷的口吻说出来,却令人不觉受用,生像人们评估牲畜的肥瘦良劣似的。

  玄镜道人肃然道:“贫道是个出家人,女施主请勿作弄。”他的神情肃穆异常,真有一派掌门那等不怒自威的风仪。

  白衣女感到意外地停了片刻,才道:“你很自负呢,但你试一试能不能闯过此门?”

  但见白衣飘举,她已飞到门口,俏然独立,风姿绰约。

  玄镜道人道:“贫道路过此处,听到兵刃相击之声,因而寻来。女施主这么一说,贫道决不能再事逗留。但目下看来女施主似与敝师弟失踪有关。女施主如不相让道路,贫道可要无礼了。”

  “废话……”她冰冷地道:“你敢闯就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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