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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二十八章 生而何欢

  另一个少女重重的点点头,但她见小梅花容失色的可怜相,忍不住先自笑了起来。

  小梅恨恨地道:“卓姊姊,你别吓人,你看他还要几天才会好?”

  卓姊姊想了想道:“小梅,你如要他赶快好,那我下几味猛一点之药,发大汗水逼寒阴,明日便可起身,但身子可要受损亏虚。”

  小梅又怯生生地道:“那么,那么……咱们慢慢地医他吧,啊,卓姊姊,你笑什么?真……真……真像一个傻子一样。”

  卓姊姊不理会她,两人默然,过了一会小梅又道:“卓姊姊,你心里顶关心他,当我看不出么,你……你用金针针炙时为什么……为什么手发抖?”

  卓姊姊忽然怒声道:“小梅,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不理你了。”

  “小梅”吐吐舌头,但见“卓”姊姊脸上现过一丝凄凉神色,便不敢再开玩笑了。

  “卓”姊姊忽道:“爹爹他们不知到了那里,这场怪火来得真出奇,爹爹多年心血被烧得精光,唉!还有那碧珠儿,只怕,只怕也葬身大火之中了。”

  小梅安慰她道:“卓伯伯何伯伯武功何等了得,他们去找寻敌人,还有咱们担心的份么,姊姊不安心,等他病好了,咱们一块去寻去。”

  卓姊姊道:“胡伯伯也是一流高手,姊姊是太爱担心了。”

  两人谈谈说说,已到晚膳时分,小梅操作家事已惯,自是由她动手作饭,卓姊姊在一边,虽然心中过意不去,但实在帮不上忙,连一个火也引不上。

  她胸中所学真是包罗万象,是世间罕见之才女,棋、琴、书、画、击剑、医药,都是般般皆精,可是对于女子份内之事烹饪、刺绣,都是一窍不通了。

  小梅做好菜饭,两人匆匆用了,卓姊姊争着要去洗碗,但她才捧碗碟,手一滑,便打破数个,小梅抱怨不已,那卓姊姊满面羞惭,只有眼睁睁看着小梅熟练的手法,将碗碟洗得干干净净,嘴中还哼着轻松的小调子。

  小梅收拾好碗盘,拉着卓姊姊手走到林边大树之下,这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动虫鸣,两人陶醉在这宁静的环境中,好半天没说半句话。

  蓦然一阵箫声袅袅飘来,两人侧耳一听,那声音高昂,直拔天际,洞箫每以柔媚婉取胜,但这吹箫之人,却像是全身盔甲的勇士,赴敌前悲壮心情一般,调子冲天而上,小梅听着听着,心中也随着调子怦怦激跳起来。

  那箫声奏了一阵,忽地一停,卓姐姐脸色一变,默然不语。

  小梅心中大为激动,箫声虽止,犹自怦怦跳个不停,半晌才道:“卓姊姊,这是什么乐音,令人激动如此之深?”

  卓姊姊摇头道:“这个我也听不出。”

  但无端端脸色一红,正在这时,那吹箫的人又吹了起来,这回声音更是尖锐,又疾又短,真若枝枝短箭,漫天而来,小梅脸红心跳,卓姊姊听了一回,也是支撑不住,连忙撕碎衣袖,示意小梅掩耳,小梅急忙如法泡制,将双耳用布扎得紧紧,过了良久,才恢复定神,忽然想起左冰,连忙跑去探看,只见他双目湛然,正在出神聆听。

  小梅急道:“快把耳朵掩起,这声音听得好难过。”

  左冰怔然不语,小梅以为他已被箫声所制,顾不得避嫌,用力摇撼左冰,左冰张口道:“有人在林子里争斗!”但小梅双耳掩得紧紧的,那里听到一字半语?

  这时卓姊姊也走了过来,小梅是孩子心性,心中一急,不自禁将掩布除去,却闻四周一片寂静,那箫音也自止了。左冰道:“吹箫的人败了!”小梅道:“什么?”

  左冰要再说,忽然林中一个沉着熟悉的声音道:“在下输了,阁下要怎样处置,只管划下道来。”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乐音蚀人,能达这个地步已是很不错了,咱们便依约来办吧!”那沉着声音道:“阁下内功惊人,小可不是对手,要杀要剐,任听君便。”

  那苍老的声音道:“老夫要你性命作甚?老夫只问你一事?玉箫剑客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好汉子,丐帮的当家舵主,一言九鼎,老夫信得过了。”

  此言一出,左冰心中一凛,忖道:“玉箫剑客,不是上次解我围的少年么?他本事那么高,怎会束手认败?”

  卓姊姊见左冰神色湛然,再无半点病容,心中对自己医术,不禁暗暗得意,小梅道:“什么人在林中比试,咱们瞧瞧去!”卓姊姊沉吟道:“这两人本事非同小可,咱们还是不要管嫌事为妙。”

  “玉箫剑客”气息急喘地道:“阁下……阁下一再设计相激,定是……定是要小可承担一件极重之事,在下誓约在先,命都交给阁下,何必吞吞吐吐?”

  他声音虽然甚是微弱,但仍是清晰沉着无比,左冰心想:“玉箫剑客是受了内伤,我小时听钱伯伯讲过乐音蚀骨的厉害,一直当做荒诞不经之说,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功夫。”

  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老夫此事轻易无比,只是问你玉箫剑客一句话,丐帮杨杨老帮主,葬身何地?”

  玉箫剑客道:“这是敝帮帮内之事,在下不敢奉告。”那老者冷冷地道:“那么利剑在此,你便自断四肢吧,老夫有上好治伤灵药,包管你保得性命!”

  玉箫剑客哈哈狂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惧,还有什么不能的?”

  笑声到了后来,已成急切喘息,左冰此刻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那消沉的意念突然间都像轻烟一般消失了,代替的是“感恩图报”的情怀,他耳畔一次次的响着钱伯伯的话,那是孤灯下,夜风凄惨,在凋零破旧的落英塔里:“男子汉大丈夫,生平最乐的是报恩雪恨。”

  蓦然他站起身来,飞地一闪身,小梅、卓姊姊只见人影一闪,已在十丈之外,两人不约而同也紧跟在后。

  穿过几颗密校合围大树,来到林中,地势豁然平坦,只见空地上站着一老一少,那少年正是左冰在卓大江庄中所见“玉箫剑客”,这时胸前血迹斑斑,手执长剑,脸色惨白,再无往昔的潇洒。

  那老者生得高大,相貌堂堂出众,冷冷打量左冰道:“丐帮人多势众,难怪能在江湖上称雄称霸,嘿嘿!”。

  他话中之意讥讽丐帮惯以多胜少,那玉箫剑客生性激烈,嘶声叫道:“这位朋友不会武功,我敬你一身武功,如果再口出不逊,可怪不得在下无情了。”玉箫剑客说完,提起长剑便往左腕砍去,左冰大声叫道:“兄台且慢!”

  但那剑势如电,左冰只觉眼前一黑,鲜血如泉,玉箫剑客左腕齐肘而断,那老者嘴角挂着一丝阴森森的笑意,玉箫剑客举剑又往左胫砍去,左冰只觉发毛皆张,冲上前去,拖着玉箫剑客便跑,那老者只见人影一闪,左冰身形有若鬼魅一般,已和玉箫剑客跑得老远,他飞起一掌,呼呼掌劲尽吐,左冰只觉胸口发闷,他知此时一吐气再也跃不起身,耳畔忽闻卓姊姊叫道:“快往小茅屋去!”

  他情急之下也不暇多想,拖着玉箫剑客往养病的小茅屋跑去,那老者冷冷地道:“看你能跑到何处?”

  望着两个少女,忽而目放奇光,怔然半晌,小梅已和卓姊姊快步往回逃去。

  那老者并不着急。跨开步子跟在后面,不一会两人跑回茅屋,只见那老者缓步而来,长袍飘曳,好不从容,卓姊姊匆忙将茅屋前一大捆枯竹东插一枝西插一枝。小梅急道:“姊姊,敌人就要到啦!咱们要设法抵挡,你插竹子干么?”

  卓姊姊仍是埋首插竹子,又在泥土上划了无数线条,那线条交结之处都插上竹杆,她手不停止,半盏茶时光已插了数十枝,小梅只见额角汗迹微沁,脸容惨白,头发被风吹得散乱,一时之间又急又忙,不由呆了,那老者已自走近。

  卓姊姊轻理一下乱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匆忙布置,不知能不能阻敌。”小梅急道:“姊姊,你中邪了么?这几枝竹子如何能阻敌人?”

  卓姊姊微微一笑道:“你莫小看这竹枝,小梅,那玉箫剑客断臂失血过多,咱们去瞧瞧,看还有没有救。”

  那老者见闻颇广,立在竹阵之外,并不冲进阵内,打量片刻,这才迈步,但才一入阵,只觉景象一变,四周一片青森。全是竹枝,左右都是一般,他一惊之下,再不深入,回顾来路,却也是一般景象,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

  那老者一凛,跌坐地上,闭目运气周天,再开眼时,双掌呼呼拍出,咔嚓数声,推断数枝巨竹,身形不敢怠慢。乘势疾射,忽然天色一暗,已自出了竹阵,他定睛一瞧,那小茅屋前仍是乱插着许多枯竹,小茅屋便在目前,最靠近立身之处,有几枝手指粗细的枯竹已被折断,心中更是吃惊,不敢妄动,暗自忖道:“这少女年龄不过廿岁上下,怎会有这通天澈地之能?看来中原实在是卧虎藏龙之地。”

  这时小茅屋内,卓姊姊正在运用金针射穴,左冰只见她素手纤纤,火焰下将金针烧得通红,极快的刺入玉箫剑客臂间大穴,才刺了两针,那源源外冒的鲜血便流得缓了,再过一一会,登时止了流血,他瞧着卓姊姊高挺小巧的鼻子,满脸智慧的沉默,心中真是佩眼得五体投地,忖道:“卓大江有这样的女儿,真是有幸!”

  那“玉箫剑客”流血过多,又经过一段疾行,已自昏迷不醒,卓姊姊道:“此人流血过多,伤口又经风太久,要复原至少须一个月,如果敌人不退,无处采药补气,一身功夫再难如旧了。”

  左冰道:“依姑娘看来,他性命是不会有问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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