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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一月已过,江南地方白雪积消,一滩滩清水间杂着尚未全融的白雪,缓缓的小河,大江流去,偶尔还能发现几片小冰块。

  浓浓的黑云一层一层退去,露出洁白透蓝的天空,飘渺的天空,飘渺的白云,像久违的老友,再度展开她宽敞柔美的白纱衣裙邵阳湖上,一片浩渺烟波,清流见底的湖水,像一面无边阔大的镜子,反同天空的以云界,只见东面灰蓝,西面苍白,而南北两方又是如此清明。

  湖畔渔人,已开始在仔细地修整网罢,只待天气一暖,母鱼产卵后即要人湖捕鱼作业了……鄱阳湖南北丰而中锐,畔匡庐而富鱼米,不但景色壮丽,自古更是迭起奇人异土豪侠剑客——且说日已西沉,天空中繁星闪烁。四下静寂肃穆,稀薄的月光下,一片水波荡漾,尚看得见一丝湖景山色——此刻渔人早已收网归家作乐,湖面比丽清奇,雄倚江口的大孤山,妙巧的造形,在黑夜中益发显出它的引人人胜。

  小小的一个大弧山,在这浩大的翻阳湖中,看来如此渺小不足称道,但自古多少人骚人墨客,却为它歌颂,为它赋诗——“呜!”

  一丝清越的笛音,像游子夜叹般脆弱地从大孤山中响起。初时波涛激岸的吼声,尚能将笛声稍稍扰乱,但不一刻,弄笛之人似乎很念沉心,一股真力灌注笛音之中,立刻一切都变了。

  尖锐而又柔和的音色,伴着洁白的月亮缓缓升起,一阵清凉的微风,将它带过辽阔的波涛,像是无忧无虑的天使,将醇厚平和的思绪,带给了沿岸的一切——远隔在十数里外之岸上渔民,三五成聚地集坐在湖畔,这似仙乐般的笛声,已继续有三天了。

  每晚在这明月初升之时,那柔美纯洁的笛声,总定时响起,那华丽音色中带着朴实,而意境优美之中,又显示出绝高的技巧——月升到中天,笛音袅袅中,渔民俱怀着无限感伤和敬佩各自散去。虽然他们每晚都到湖畔倾听这大孤山上的笛奏,但他们绝不敢私自攀登大孤山窥个究竟。

  在他们朴实的心胸中,对那奇妙的笛声,怀着即敬且畏的心理。虽然白天时,许多渔人都存着好奇心绕着大孤山去看看,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这是仙乐,这是咱们揭瑞的微兆!”像一条信条,这句话立刻在鄱阳湖畔流传开来。

  然而——此时星光显照下,这湖海中的小岛,大孤山上正仁立着一对黑影。

  远远望去,右边的一个道舍高耸,衣袖间宽大飘垂,十足是个方外人打扮。左边一位儒巾长衫,手中横握着一管竹笛,在黑夜中间闪闪发亮。

  此刻天光微黯,两条人影站得很近,神态俱是超凡尘。尤其左边那位少年,持箫身姿势是那么潇洒而雍容大度。

  空间显显传来他们细声的谈话——“小师弟,我劝你别太痴情了,天下好的女孩有的是,难道只此一位值得你眷顾吗?”这当然是右边那位道装老者说的。

  持笛少年缓缓转过脸来,月光斜掠过他底清秀挺拔的玉面,“我也深知自己的性格,难道你还要劝我改变已驻定的感情吗?唉道装老人也陪着摇摇头,声音中充满着友爱,说道:“不错,耿直不变是你的特性,师父也说过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正因这特性才使你武功上有这么大的造就,而在对人处世方面,却缺少通权达变——”

  这道装老人还想继续说下去,少年已不耐烦地一摆手,迢:“我知道!我知道!别再讲了吧!”

  “你知道就好了!唉!想不到你怎么对仅只一面之缘的女子会痴心到这地步!小师弟,你会将这事情告诉师父老人家吗?或许师父老人家会对你有些办法呢!”

  这少年白灰市长衫,质料虽是普通乡野民间之物,但因他骨骼挺秀,人也雍容华贵,看来甚是爽朗出群,只见他眉头一皱不以为然地道:“这种事也得麻烦师父老人家,岂不以后结婚生孩子也要师父帮忙?”

  道装老人面容甚是祥和,几丝皱纹,还有须间一簇白发,显出他平日忧人忧世的作风,和乐于助人济世的习性——一片湖波映着月色荡漾,遥远的匡庐山峦此起彼伏,连绵无尽。这两人似乎陶醉在这一个湖光山色之中,久久地无言静立着月儿已升至正中,湖天一色幽碧,老道人与少年俱显得有些焦灼。遥目凝注着远处湖水人口。那黯黯夜色中,会有什么出现呢?“二师兄!”白灰衣衫的少年又说着,语气中夹着一股子埋怨,道:“大师兄怎么还没影子?今天二月十三,是约定日子的最后一天了!”

  “唉!别是出了什么乱子啊!”被称为二师兄的又唉声叹气道。

  “哼!”少年嘴角一撇,答道:“二师兄总是往坏的想,大师兄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当今世上除了师父以外,还有谁能胜得过大师兄。?”

  道装老人很怜爱他这小师弟,闻言也不生气,宪尔一笑,道:“师弟这话又差了,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师父他老人家,武功虽说已高到超凡入胜的地步,平日尚不敢称天下无敌,咱们大师兄功力再深厚,怎能说没有人能败得了他呢!”

  灰白衣少年神情有些不服,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师父当然是天下第一的。而他也自负,将来!他不也是天下第一吗?“这不过只是师父老人家谦虚吧了,我就不信当真有人能胜过师父的!啊!你看!那是什么?”

  道装老人本来还想辩驳一些话,闻言面上一惊,不禁连忙向少年手指处望去。只见远远一点白影,朝这孤立之大孤山驶来。

  雪白的帆鼓满了风,摇晃地甚有节奏。

  “那是大师兄!”少年兴奋地喊道,望望愈来愈近的小艇,他陡地仰天长啸一声,啼亮的音响,像他情越的笛声般,划过辽阔的湖海。

  小艇那边也传来一声啸鸣,并且一阵粗矿的笑声跟着响起:“哈!哈!小师弟是你吗?想不到两月不见你功力又精进了一层……”话未说完只见那帆小艇似箭般冲上岸来,直到离岸不足一尺才陡地一顿,立刻小艇即似铁铸般沉重缓慢地靠上岸边——只见艇尾立着一虬须大,浓而黑的胡子几乎遮去半个脸,两双大袖正空向前方猛力展出。

  “哈!哈!大师兄这一手可是显给师弟看的!”少年一看大师兄功力如此深厚,也大为惊叹。

  虬须大汉大笑道:“好说!好说!师兄老了,压根儿手艺不还只剩这一点点。”说完合身一跃已来至岸上两人身侧。

  来人身躯甚高大,一上岸即与少年拥抱一下,才转脸问道:“老二,师父可安好!”

  道装老人点点头,有些优愁地望着大师兄,轻声问道:“大师兄,师父叫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这大汉依髯下也掩不住严肃与一些不安,凝重地摇着头,答道:“看样子不知是否赶得及?走吧!咱们回山禀告师父一切!”

  三人匆匆上了小舟,虬须大汉双足一顿,舟首陵地掉转过头,接着见他大袖向后扬起,立刻小艇似箭般破浪朝匡庐而去。

  漫漫长夜,留下这名符其实的大孤山,粼粼湖水被划开一溜层波,轻舟小帆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庐山——这虽不算高大,但在国内却是数名山之一,清晨朝阳第一道曙光划过峰隙,顿时谷中涧间一片清新。巍峨起伏的山势,奇构异形的峰峦,直如千变万化的浮云,此峰似冲天幡竿竖起,而彼峰又如巨兽沉伏。

  “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

  紧接着一阵哈哈狂笑,一个豪爽的声音笑道:“师弟年纪青青,何来此出世之志?”

  只见山峰顶间,顺着阳光投照之下,飞奔而来三条黑影,正是昨夜大孤山的三师兄弟。

  三人得是一身超绝武功,大师兄在中,两师弟一左一右飞快地向庐山最高峰一一大汉阳峰攀登而去,转眼间又失去他们踪影。

  大汉阳峰西麓,距峰顶尚有五百余米,正有一长宽约百余方尺的平台——一栋低平的小茅屋,依着山壁而建,屋舍共有四间,细而整齐的茅草,在屋顶呈出如丝如线条,加上周遭数株参天古木,下面尚有数堆平削光滑的石块,真是显得诗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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