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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洛水医隐抖动着他花白头发,右手紧搂爱女,脸上流露出对忆君的赞美,缓缓道:“哦!你不知刚才尹联伦追我们半天为的是什么?原来千毒鼠全维钧受伤甚重,他要虏咱们爷儿俩上山去为他医治!这除了你贤侄外,还有谁能将千毒鼠击伤?”

  忆君心中虽受用得紧,但他仍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一时侥幸才能击伤他,你看我不也受了重伤吗?”

  这话倒是更令郭泰育相信些,如果忆君说出实情,谓是因受两位长老合攻,而又未防到千毒鼠的剧毒才受重伤,只怕彼此也不相信了。

  内中仍以郭莲最为高兴,一会儿拉着治水医隐述说龙儿跑得多快,一会儿拉住忆君,问忆君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却这般高,忆君陪着她东扯西聊,总是笑着避免答复此问题——又是黑夜来临,三个男人速速将帐营搭好。忆君心想:“此地距古氏牧场尚有五日余路程,还是早些与他们分开好,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则尴尬已极!”虽然他心中是十分不愿离开郭莲。

  四人围着火坐着,忆君仍是一袭白衫,手中玩弄着白玉箫——郭莲轻松地哼着小曲子,忆君看见无忧无虑的她有时似乎也会因某种原故而沉思片刻——但内中还是算郭泰青与郭云最为焦愁,隔了好一会儿,郭云忍不住了,向父亲递了个眼色,郭泰青点点头像是应允什么。

  郭云于是开口,道:“军大哥,咱们相识虽尚不足三日,但我们都认为大哥是个肝胆照人值得相交的君子……”

  忆君口中答道:“郭兄完全过奖了,兄弟只不过一介武夫,何配兄称谓肝胆照人!”而心中却大觉不妙,不知郭云说这话是有何企图。

  郭莲也发觉兄长话中有因,不禁立刻侧耳倾听起来。

  郭云笑笑,道:“军兄这话可差了,想大哥不但武功超人,又擅音韵,人也称得上观羽麟角,能结交到大哥,实是咱们天大荣幸呢!”

  忆君见说话愈来愈客气,而郭泰育与郭莲俱低着头不语,更是大为惊讶与不安——于是说道:“郭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实令在下觉得汗颜,我这条命也是由郭兄从鬼门夺回,怎敢不对郭兄稍存敬意……”

  忆君知道郭云必是有什么事故要讲,因此不得不先与他敷衍,只是他却猜不透郭云到底为什么?沉默甚久的格水医隐开口了,道:“咱们这次由洛水千里迢迢访友,本来有重大原故,但因途中遇上贤侄,却不得不改变初衷,而这时郭莲突然站起来,叫道:“爸,大哥,你们别说了,让我自己告诉他……”说时滚滚的泪水已涌至眼眶。

  郭泰青叹口气,又垂下头不语。忆君不禁大奇,抚着郭莲双肩问道:“莲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郭莲蓦地抬起头来,用一双没有视觉的眼睛,紧紧盯住忆君,像下了很大决心,道:“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知……你知我在八岁那年已由父亲将我许给别人,这次……这次父亲就是要带我到夫家去完婚……”

  忆君的心凉了半截,但他仍笑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我还得赶备一份礼祝贺你呢!”

  郭莲哭道:“但是……但是谁都看得出,我……我突然喜欢你,自从昨晚听你吹箫我就喜欢你了……”

  忆君抚着她秀发,想不出要用何法去安慰她,只好默默让她一直哭着……郭云叹口气道:“这事当然不能怪军兄,而军兄的人品我们也看得出,虽说咱们武林中人素重一诺千金,但父亲已决定,只要莲妹愿意,我们仍甘违背婚约,退去男家聘礼……”

  郭莲陡地一喜,拉了忆君一下——忆君此时反而迷惑了,他结巴巴道:“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只是咱们相识仅三天,你们对我绝没有深切的认识,何况……”

  洛水医隐插口打断忆君的话,道:“这话对我们不必讲,要知莲儿以前总是独自忧愁,除了你以外从未有人能使她像今天这般高兴。莲儿虽是瞎眼,但以她聪明她是不会认错人,何况还有两个明眼在旁帮她看呢!”

  郭莲喜得笑个不停,她本忧虑的就是这个问题,谁知父亲给她这样的大桥纵,虽然她并不是在这一日之间,就认定自己非嫁忆君不可,但她却打心底希望与忆君永不分开——忆君陡地觉得难于取舍,他被这突来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何况他心中尚存着噶丽丝的影子,虽然他自以为是忘却了她。

  最后他只好说道:“我……我不知要如何办好?咱们短短的相聚三日,实不应作如此大的决定……”

  郭泰青突然面孔一冷,哼道:“要等多久才能决定,再有五日即达莲儿夫家,到时要我作何答复,要他们再等个一年,半年吗?”

  忆君难决已极,郭莲也焦急地听着他的答复,希望能一口答应下来,然而忆君却说道:“我能知道那家——莲妹的夫家是谁吗?”

  郭莲气极了,也失望极了,忆君曾亲口说过要娶她,虽然当时忆君并不知她已曾许婚,但她仍觉得受到忆君的欺骗。

  生性温柔的郭莲,虽是痛苦已极,但仍柔和的说道:“让我告诉你,那是……那是关外五雄中,古氏牧场场主古义秋的第三子——古忆君。现在你一切都知晓,你打算如何?”这话出自尚未出嫁女子之口可谓大胆极了,但也可窥出郭莲对忆君的情意。

  忆君这下迷惑了,一番阴差阳错想不到郭莲未来夫婿竟会是自己,而现在又发生这等事。

  “古忆君……古忆君”他反复念着这名字,像是着迷般,因为他好久未曾听人如些称呼他了。

  “哈!哈……”忆君突然狂笑起来,喘着气,说道:“想古忆君何德何能,竟能娶到这样美一个妻子!哈!哈!”

  郭云奇道:“你认识他?”

  忆君点点头,道:“我与他熟极了,那古忆君可是个什么也不会,只会掉文咬字的酸丁?”

  郭泰青点头道:“不错,十年前你古伯父至我家定亲时,曾称其幼子一丝武功也不会,不过文才却是甚好!”

  原来十年前正逢洛水医隐丧妻不久,洛水医隐虽不常涉江湖,然而因他医术高明,常有些受伤侠士登门求治,因此他与江湖中也素有联系——当时正巧古义秋与古强入关寻访慧真子,路过洛水不禁想起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何况又是郭泰青丧妻痛苦之际——于是古义秋即带着次子到郭泰青隐居地。

  那时郭莲已有八岁,早已出落得慧质兰心,完全是个美人胚子,正好她也是未曾习过武,立刻古义秋即打定主意。

  古义秋与郭泰青是多年老友,又是古义秋亲口提出,还不是一说即合,于是这样他俩的要事就定下来。

  “莲妹!”忆君柔声说道:“你愿伤我心吗?”

  郭莲哭道:“不!不!我从没有想到要伤你的心。我伤了你心吗?”

  忆君笑笑,道:“我知你绝不会伤别人心的,但我如何又能伤我的好友——古忆君的心呢?如果我娶了你,将来与他再相碰到的时候要我如何呢?”

  郭莲张口不知所措,忆君继续道:“何况古忆君不但文才好,箫也吹得较我好过百倍,又会唱歌、跳舞,真是除了武功一门外样样皆比我强,或许你也会喜欢他呢!”

  郭莲像失去了依靠的女孩,微硬地说道:“但是……但是你曾答应我……答应我带我去游遍四海的!”

  忆君哈哈大笑,拉着郭莲双手坐下,安慰她道:“我确曾说过此话,但必须在寻着‘玲芝’将你眼睛治好之后,到那时我带着你,还有那福气不浅的古忆君一同去如何?”

  郭莲茫然点点头,忆君又道:“或许到时候你和他已经有了小宝宝,那么,不是更好吗?”

  郭莲虽说尚天真未凿,但这句话她仍懂,只见她羞得满面通红,啤道:“我也学你一样,在我未复明以前,绝不嫁他,否则……”

  忆君紧抓着话头,笑道:“那你是答应了?”

  郭莲点点头,黯然道:“为你,我不愿作难,那我只好答应!”郭泰青见这事终于得到妥协,不禁大大于吁了口气,虽然他所认识的军毅不能娶他的女儿,但对她的女儿未来生活,却有大大的影响——一宵无话,次日清晨——郭云从昏睡中突然被鞭种声音惊醒,张眼一看,只见天色已大亮——朝阳的光辉下,忆君正在打点行装,骏捷龙儿似乎也知道归程在即,四蹄不停地践踏着地面——郭泰青也醒了,见忆君情形不禁问道:“贤侄要先行离去了吗?尊府坐落在何处?”

  忆君回头答道:“萍水相逢终须一别,何况会期不远,在下先行一步,为诸位开路吧!”说着翻身跨上龙儿。

  忆君任性惯了,而且他尚得早些回家打点一下,所以打算先行起程。

  郭莲也从车内伸出头来,问道:“什么事呀?是毅哥要走了!不行!”

  忆君不愿马脚被露出,不顾郭莲的呼喊,随着晨风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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